他明显没有看见那把小刀,手却精准地转刀,把瞄准他要害的利器给打开,下一刻,他上身往前一倾,石不渝看到他侧转身体,肩背上插着一支箭。
石不渝踹开腿上的手,青年用尽了力气,这回真正失去意识。
爬起来,看到易含毫不犹豫追着射箭者而去,他们都朝着对面斜坡上扭身欲跑的人,侧边三瓮从马上一跃而下,老汉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扑倒在地,抢走弓箭,刀柄卡住他的脖颈,使他完全无法动弹。
等跑到近前,听见易含逼问:“还有多少人!”
双手双脚被绑住的老汉被他拎在半空,弱气回答:“有一个……”
易含扔下他,走了两步,忽然身体一歪,重重倒下。
石不渝被惊吓,腿一曲,接住他的头。
三瓮对着酒囊喝干了最后一滴,一团塞进老汉的嘴,“易兄这是怎么了?”
“箭上有毒。”
他骂了声,“有救吗,小医师?”
石不渝抬起眼。
从三瓮的微微错愕的眼神里,看到自己的愤怒,不解,迷茫混合在一起的矛盾,身体被情绪撕扯着,理智失去了基石,行为迷失了道路,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不能待在原地,三瓮催促他们转移。
血的颜色还是古怪,但是已经放掉尽可能多的毒,而他们不能再在原地耗费时间。匆匆像对待一般刀伤那样将伤口包扎,做这些时尽量不去思考。虚弱青白的一张脸,此时在石不渝看来,却恍如恶鬼。
将人架上马,三瓮将绑起的老汉拖到石不渝面前,拉出酒囊,“问问,有没有解药。”
老汉嘴角发僵,面对石不渝摇了下头,“给了我们,是只让用毒,没有解药。”
石不渝胸口起伏,垂下头,余光却见三瓮叹了口长气后,将刀对向老汉的脖颈。
“这是做什么?!”
三瓮看了看手腕上的手,放下刀,目光却对着嘴角发红的老汉:“我之前就想过,这片地界再怎么没人管,两边也夹着折冲府,那思摩一个力娄叛将,带着自己的队伍,难道躲在山里吸风饮露吗?”他冲老汉露齿一笑,“五匹良驹,可惜了,一般人可弄不上那么好的马。”
老汉平静地说:“他是力娄身经百战的将军,有一队精锐骑兵,我们只是一般百姓,被扣着亲族,我们又能怎么办。”
三瓮挥手就将酒囊重新撑进他嘴里,对上石不渝含着愤怒的目光,“你猜,他猜到我们是什么人了没有?”
石不渝皱眉,被问得糊涂了。
“其实我比较不懂,你为何觉得不该杀他?这些人的角色,管他嘴上怎么说,就是那思摩的前哨,他如果活着跑了,就是个报信的事。你知道易兄的打算,我们赌的是出其不意,你放跑他,是想陷我们于不利吗?”
被问得一怔,但不由想:事情有多种做法,为什么搞得好像做绝了才是唯一的选择?看了眼老汉,“你只说死了一种可能,不定有别的呢?”
“为了个不一定,而全盘失败,丢掉性命,这么奢侈的做法,我是做不到,还是说,这样你就可以了?”
目光对上,“你什么意思?”
三瓮摊开手,“没什么。这事是易兄牵头,我管不了。不知道他是会活会死,活了,就让他去操心吧。”他拖着老汉往走了两步,“对了,别忘了他们还有一个同伙,关心别人前,先小心着些自己的命。虽然杀了这老头,可能就能远离麻烦了咯——”
被哽了一句,不用看也知自己的面色有多糟糕。
他们找了处离开河道的避风土坡,铺开两块狼皮让易含躺下,三瓮拿着绳子一端蹲在他们旁边,问石不渝:“能把人看住吗?能,就给你系上。”
看了看绳子另一端的老汉,没多余问为什么三瓮不自己看着他,伸出手臂。
三瓮扎紧,一拍,“小医师你的力气我是放心。”
他站起来,“我去周围转转,看看有没有那同伙的踪迹,这儿就交给你了。”
石不渝手不自觉捏紧小臂,嘴上才能自然地说:“知道了。”
黄马的背影远去,坐在易含身边,他被移动后不由乐观,脉搏急乱,箭头上的毒嗅味都不似任何一种过去见过的毒,除了保守给他多喝水,以期毒性能被带出来,暂时别无他法。设想着最糟糕的场面,渐渐入神。
侧边一阵沉闷的呵呲呵呲,转过头去,正好看到老汉上半身一歪,扑倒在地,两腮快速起伏,眼睛圆睁。
担心他上不来气,石不渝挖出那个丧心病狂的酒囊,但老汉的脸还是涨红了,伸手扶起他的后背摩挲,另一手按压肚腹,来回几下,老汉喉咙里呕出一滩液体。
喘息片刻,他出了口气,“……人老了,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