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说完后,一旁的高迎祥陷入沉思,不得不说李自成所言确有几分道理,凤阳虽好可非久留之地。闯军之所以能在短短半年时间发展到如此规模,除了高迎祥本身能力外,更多的还要归功于朝廷的神助攻。西北数省连年大旱,大明朝廷非但没有赈济灾民,反而大肆增加赋税,百姓们早就活不下去了,闯军的到来不过是掉进柴火堆里的那点火星。可两淮不同,虽说这几年两淮的百姓也被朝廷压榨的厉害,不过终究没到易子而食揭竿而起的悲惨地步,老百姓对朝廷尚存一丝希望,所以两淮的百姓对闯军的态度与河南百姓截然不同,后者视闯军为劫富济贫的救世主,而前者则视闯军为无恶不作的叛贼。没有群众基础,闯军在两淮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待的越久处境也会越发的艰难,可西北不同,那地方虽说穷了点,可遍地是灾民,可穷有穷的好处,在两淮抢来的这些钱粮造完了,打个招呼就会有无数灾民跟着闯军大队伍来两淮过把瘾。“你麾下有多少人马?”
沉思过后高迎祥对李自成问道。“八千有余。”
李自成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待会你回营之后立即准备一下,今天就开拔北上。”
高迎祥交代道。“开拔北上?舅父让我为前锋攻打宿州?”
李自成以为高迎祥让他当这个开路先锋。“不,你去亳州,我带大队人马打下宿州后会继续北上徐州,一旦官兵汇集到徐州城下,我立即掉头向西直插亳州。”
高迎祥定下决心后对李自成说道。高迎祥的话大出李自成的意外,北上徐州虽是虚晃一枪,可吸引了官兵绝大多数的注意力,稍不注意就会被困死在徐州城下。李自成原以为高迎祥会把这凶险任务交给他,可万没想到高迎祥会亲自带队,以身为饵诱敌于徐州城下。“舅父,要不还是我当先锋去攻打徐州吧。”
李自成想了想后建议道。对于李自成的反应,高迎祥很是欣慰,李自成的好意他岂会不知,他就是怕自己目标太大在徐州城下被官兵咬住脱不了身,所以才建议他自己去徐州冒险。欣慰归欣慰,可高迎祥还是板着脸教训道:“糊涂,行军打仗又岂容得半点儿女情长?”
李自成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反而被高迎祥一顿巡查,心里也是委屈的不行。“此次攻打凤阳算是捅破了天了,官兵必定除我而后快,所以我在哪里都差不多,与其让官兵来找我,我还不如主动去找他们,一旦我在徐州城下亮相,官兵必然蜂拥而至,届时亳州兵力必然空虚,你趁机占领亳州后务必守住此地,待我回师西进后从亳州入河南。”
高迎祥语重心长的交代道。“明白。”
李自成是聪明人,经高迎祥这一解释立即明白了高迎祥的意图。高迎祥身为闯军大头领,目标太大,一举一动都容易惹人注意,既然躲不了,高迎祥索性反而道而行之,大张旗鼓的出现在徐州城下,如此一来官兵必然调集重兵围剿,而李自成则可趁机占领亳州。而高迎祥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在吸引了官兵所有注意力后,反而率军一路向西经亳州再入河南。如此一来亳州的位置就显得格外重要起来,如果李自成攻不下或者守不住,那所有闯军可就悬了。一句话亳州之于高迎祥就好比于街亭之于孔明,如今就看李自成是否会是下一个马谡了。“听说八大王派了自己的义子去太和支援紫金梁去了?”
确定了撤退路线,高迎祥感觉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去了,不过听说人没救出来,紫金梁折在太和城内。”
李自成赶紧回答道。“哼,我看他救人是假,想提前跑路是真。”
高迎祥听完冷冷说道。“舅父的意思是张献忠想从太和直接北上亳州?”
李自成这才恍然大悟问道。“那你以为张献忠会因为一个小小太和而兴师动众?”
高迎祥冷冷说道。“此人狼子野心,舅父该早作处理才是。”
李自成赶紧建议道。“待会帐内议事的时候我会宣布此次北上我亲自带队,接着我会提议由张献忠断后。”
张献忠在凤阳称帝的操作彻底触犯了高迎祥的逆鳞,不过碍于张献忠往日的功劳,高迎祥故作大方并未处理。可一山不容二虎,数十万闯军也只能有一个带头大哥,可张献忠这操作明显是不服啊。手下兄弟不服,做大哥的自然得教训教训,可明着处罚未免伤了兄弟和气,也会被人鄙视这当大哥的没有容人之量。当高迎祥提出让张献忠断后时,李自成不禁拍案叫绝。战场之上,断后一事最为凶险,乃是九死一生的苦差事,高迎祥让张献忠断后,若是张献忠尽心尽责,那必然损兵折将,实力大损。若张献忠敢耍滑头,要知道通往河南的亳州城可在李自成手里,只要李自成在亳州城卡一卡张献忠,那也够张献忠喝一壶的。当然张献忠不蠢,必然会看出这其中的凶险,但即便他看出来了也无可奈何,带头大哥高迎祥都亲自冲锋了,你这个当小弟的断个后还有什么不服的?所以除非张献忠不在闯军里混了,彻底与高迎祥撕破脸另立山头,否则这个亏他是吃定了。这是赤裸裸的阳谋,即便张献忠看破了也无可奈何,只能老老实实吃这个哑巴亏。“舅父果然深谋远虑。”
李自成这下总算是服了,姜还是老的辣,李自成心心念念要报那一箭之仇,没想到高迎祥简简单单的一个断后就解决了。不光解决了,这一招让张献忠吃了亏还无话可说,实在是高。二人商议之后,一起走出来到议事厅,其余各路首领皆在厅内等候,见到高迎祥出来纷纷起身恭迎,不得不说高迎祥在闯军队伍中的威望还无人能及。待众人落定之后,高迎祥先和众人聊了聊闲篇,一干人喝酒聊天好不热闹。可趁着这热闹劲,高迎祥突然宣布接下来的撤退事宜,由他亲自带队冲锋,并由张献忠断后。听到这话,张献忠当即愣在原地,整个人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