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一滞,显然是意料之外。
琼姐儿平素是何等性子的人?
高傲、娇气,说她行起事来有恃无恐皆不为过,这会子……却是在谦虚?
楚氏不敢相信,二侄女从不是低调之人。
否则,早前自己虽说是有背后编排长嫂之嫌,可若是府中寻常的姑娘,哪怕听出了自己本意,聪明人又怎可能直接警告她这做婶母的?
然琼姐儿就敢,还说的那样直白,便是认定了自己不会与她计较。
亦无从计较。
在楚氏的印象里,二侄女就是个年轻狂妄、被宠坏的闺阁娇女,自己夸她医术能耐,这又夸错了?
总在晚辈跟前吃瘪,她心里也有了几分窝火。
“呵,琼姐儿莫不是在开玩笑?
咱们这德安侯府里,可属你见识最为宽广,过去些年跟着荣国公老夫人连宫苑都进过,更是蕙宁公主府的常客,试问这京都城里还有哪处是你去不得的?
你若见识浅短,婶婶我岂非更为微薄?琼姐儿,妄自菲薄也要有个度数。”
说起这些话,虚荣心强的楚氏亦不免语气泛酸。自己活了这小半辈子,居然连个黄毛丫头都不如。
想从前待字闺中时亦是阖府宠溺的贵女,现如今讨好个夫家侄女,还要被人轻视。
陆思琼微有莫名,不知四婶母这火力怎么就对着自己发了。
她府中争强好胜,往日就屡次挑战宋氏之主母威严,现如今跟自己个晚辈闹什么?
刚刚那些个词句,明面上虽都是好话,但句句不离荣国公府,听在她耳里能是悦耳?
陆思琼自觉医术本事如何,尚不用眼前人来肯定附和。
她就不喜欢这等做派。
事实上,今儿确实累了,心中亦记挂了几分珏哥儿病情,如今着实没心情站在风雨里与人周旋如此无关紧要的话题。
因而,亦懒得再多说,淡笑着福身,“天色不早,侄女先回娇园去了,婶母路上小心。”
四夫人原还打算与她好好说辩一番,想着自己夸她难道还有错,不成想眼前人直接告退。
却又不好强留。
否则,回头这娇滴滴的琼姐儿若又病了,老夫人岂不得怪自己非拉着她在风雨里说话?
这罪名,可不好担。
只能点头,并出声嘱咐丫头们路上好生伺候。
可盯着那渐远消失在院门口的倩影,楚氏又不甘心,拽着手里帕子就恼道:“瞧她这轻狂劲,若不是有周家替她撑腰,一个没了亲娘的姑娘,敢这样同我说话?”
近身的楚妈妈自是宽慰:“夫人您何必与她计较?荣国公府再如何荣耀光鲜,可二姑娘终究是咱们侯府的二姑娘,难道还能指望外祖家过一辈子?”
“说的是,琼姐儿也不过是小人得志,要没有周家,我犯得着这样低声低气的说好话?”
楚氏话落,转首望了眼依旧明亮的屋子,想起长房里这一个两个的踩在自己头上就不甘心。
可有些话,在脑海里一转,最终也就只能是化作一声叹息:“唉,我的珉哥儿样样能干,是府里的嫡长孙,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