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晚高峰,但温艳尔定的餐馆距公司的距离并不远,只隔了三个红绿灯。
车子驶进了一桌颇具古意的大门,上面什么牌匾都没有,只是在外头放了一尊美杜莎的雕像,蛇形的头发弯弯曲曲地披散在肩头,眉眼弯弯,传说中,与她对视的人都会变成一尊石像。
这一尊美杜莎并没有睁开她亮如星辰的眼睛,而是眯着,让人看不清她心中所想,嘴角不屑地撇着,散着冷意。
车子缓缓驶入大门,沈冬沅忽然觉得心悸,这么高端的餐饮场所,似乎已经超过了她的利用价值。温艳尔和她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同事,在给她翻译之前,她甚至都认不全她的脸,想必,温艳尔对着她也是一样的,成年人的世界,对于一个陌生人所能衡量的标准不过是这个人对于自己而言有没有价值。
温艳尔这种销售最擅长于计算,沈冬沅自认为那一本薄薄的合同翻译,不足以匹配这般高端的会所。
她转过头打量着温艳尔,而后者却只顾着开车,压根就没有朝她看。
不一会儿车子停在了餐厅门口,泊车的小弟给她们两个打开了车门,然后很自觉地把温艳尔的雷克萨斯开走。
沈冬沅站在门口,这里也雕刻了一个美杜莎,和门口不同的是,这里的美杜莎披散着金色的长发,蓝色的眸子如一汪湖水,泛着柔和的光泽,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就像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天使。
传说中的美杜莎其实原本是一个天真无邪明眸善睐的女孩子,她不像两个姐姐拥有不死之身,更像是一个人类,她因为崇拜雅典娜而成为了雅典娜神庙里的女祭司。
这一幅图上刻画的美杜莎穿着一袭雪白的及地长裙,一管小小的鼻子,秀气的小嘴,两颊上隐隐约约有两颗小酒窝,头上戴着一只橄榄枝编织出来的花环,巧笑嫣然。
美杜莎,纯洁无暇的女祭司,她的眼神里是对雅典娜无限的崇拜与向往。
“冬沅,我们进去吧。”
沈冬沅点了点头,走在温艳尔身畔,落后约一步的样子。
“两位,请问有预定吗?”等在门口的侍从走到他们身边,身穿黑色的燕尾服,恭敬地半弯着腰,微笑着问。
“美杜莎厅。”温艳尔回了一句。
“好的,请跟我来。”侍从伸手往前方恭敬地点了方向。
沈冬沅跟在后面安静地走着,可是心却是极度不安地跳动着,她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好像再往前走一步,就会坠入深渊。
沈冬沅伸出手贴着心脏所在的胸腔安慰似的抚摸了一下。
沈冬沅,不要对别人抱有恶意的猜测,对于刚见面的人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再说,你对于温艳尔而言,确实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不过是能够在碰到的时候点头而笑的同事。
沈冬沅用阿q似的精神安慰了一下自己。
侍从停在一扇桃木门前,门的左边画了一幅画,波塞冬架着铜蹄金髦的黄金战车在海面上驰骋,周围跟随着一群可爱的海豚,不过一抬头,他看见了青春逼人的美杜莎,一眼万年。
侍从伸出手敲了敲门,三记,不长不短,沈冬沅的心在那一刻沉到最低,如果只有她们两个人用餐,侍从为什么要这么恭敬去敲门,直接推开门不就好了?
她转过头,看向温艳尔,而温艳尔却转过了头,看另一幅画,□□燃烧的波塞冬,零碎的纯白衣服散落在雅典娜神庙中,橄榄树枝也碎落了一地,这幅画很含蓄地指明了故事的另一段,美杜莎失了贞洁,想要求得雅典娜的庇护,然而,她所崇敬的女神却因为自己的祭祀已非完璧之身而感到震怒,更加因为他们的苟且之事是发生在自己神庙中,女神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却又不敢为难高高在上的主神波塞冬,转而迁怒了□□凡躯的少女。
美杜莎因为雅典娜的诅咒而成了一个妖怪,蜷曲的蛇发,会把人变成石头的双眼,美杜莎成了万恶之源,众矢之的。
女神因为怒气,连子民都不再保护,她成了降下祸源的始作俑者。
然而愚昧的人类却因为和蛇发女妖对视之后变成了石头,对她分外憎厌,想方设法要除掉她。
柔弱的少女,被强取豪夺,最终却被千夫所指,背负上了所有的骂名,女神轻轻松松,只是下了一个诅咒,便有成千上万的人顺着她的指示去驱逐去残迫一个无辜的少女。
门打开了,里面坐着一桌子人,主位上的胖子乐呵呵的,两坨肉像是要脱离脸颊似的,他每笑一下,肉就要抖动一下,就像是一只加大版的沙皮狗。
“有意思么,温艳尔。”沈冬沅转头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