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住的时间很短,还不到一个年头,但用来做音乐的装备却渐渐堆满了这间屋子,其实他还在考虑要不要搬去更大一点的房子。前段时间为了跟朋友一起搞实验音乐,买了一台京鼓放进屋子里之后,地上的空余一下子变得狭小,现在哪怕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工作室,进门出门都有些不方便了。
想法很美好,但他现在没时间去找更好的房源。
上周被段飞撺掇着接了一个偶像男团的单子,什么要求都没提,只说传过去几个deo就好,他想着反正自己的存货够多,就干脆找一个以前上学时用来练手的成品发过去好了,毕竟偶像组合每天收到那么多deo,估计找到自己也就是想让他充个数罢了。倒是毫无想法地发过去了,结果昨天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那边竟然告诉他要用这个玩意儿做他们的主打歌曲。
哈?
说实话,他都不记得那里面的内容旋律是什么了。
不过难得时来运转,摊上这么大个好事他自然不会拒绝,既然人家选择信任自己了,他就想着必须让双方都满意才行。电话里他跟那家公司说,自己一周内重新编曲再发过去给他们审核,如果觉得过关再继续联系。
那边的女人沉默了片刻,说了声好,又等了三四秒,突然又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再次开了口:“我叫姚荈,是aix组合的经纪人,也是经纪部总监……你可以去找一下这个组合的资料信息,很期待能有机会与你合作,你是一位天赋非常高的音乐制作人。可以的话请先存一下我的这个手机号码,下回直接联系我就行。”
态度明显比刚刚诚恳了许多。
钟名粲有点懵,突然这是怎么了?
09:00。电钢琴前。
所以我要用这首歌讲些什么呢?
他们想听到什么呢?
钟名粲长期一个人作曲写歌养成的习惯,当他不是通过自然灵感进行创作时,会强行把自己的思维拽入一个寂静、空旷、充满疑问却拥有无限可能性的维度空间,方便他思考,或者说方便他一个人钻牛角尖。
对于这种状态,他乐此不疲。
音乐对他而言就像是致幻剂,无论何时,只要踏进这个领域,他就可以对任何事物甘之若饴。
不只是姚荈,很多人都曾经或真或假说他有天赋,说他就应该吃音乐这碗饭。然而,或许加持在他身上,让他不经意间隐约散发出些许光芒、让别人忽然注意到他的并不是那虚无缥缈可有可无的“天赋”,恰恰是这份对待音乐的虔诚显了灵。
10:30。接到段飞的电话。
段飞是钟名粲的大学室友,他俩都是平京人,所以和另外两位室友相比更容易亲近。去年钟名粲回国后,机缘巧合下又有了联系,段飞是个热心人,知道钟名粲这两年一直在国外读书,在国内的关系人脉都有些脱节,所以为他介绍了许多活儿。比如现在电话里谈到的这个,为一部小成本的网络电视剧制作片尾曲。
“名粲啊,这回有点棘手啊,”段飞语速飞快,透出的一丁点无奈情绪也被很快甩在了后面,“上次不是说今天录音吗?结果今天这逼跟我说明天下午就要上线,来不及asterg[注]了,让我他妈直接录出最终效果!这不是跟我闹么?要么你今天赶紧来一趟吧,这些轨都你切的,比我这儿跟无头苍蝇似的一点一点找要省时间啊……”
“我一会就过去,”钟名粲蹙眉,这个网剧怎么这么不靠谱呢?“你问问他们,希望什么程度的最终效果?歌手也在那里等着吗?你听没听她唱功怎么样?最起码要过得了音准,到时候直接现场修修音就可以。”
“听了,还行吧。”段飞着急跟那个网剧负责人确认事情,虽然少了最后一步省了他们时间,但可不能少了给他们的报酬啊,“你来就能直接录第二小节了,卧槽这都什么事啊?没见过这么没谱还他妈巨牛逼的制作组……”
钟名粲没应,说了句一会见就挂了电话,赶紧随便套了件外套出了门。
11:11。录音棚。
“名粲你可算来了,快快快,第二节第二节,刚录了两句,你听听可不可以,能不能继续往下录?”去年刚和钟名粲见面的时候,段飞还总是以一副长辈的姿态指点这指点那,后来和他一起做了几个活儿之后才慢慢感觉到钟名粲明显变了的气场,不愧是吃了洋饭的人,就是不一样了。段飞其实是个思想挺迂腐的人,他觉得留洋海归就是体面人,就是能涨身价,而钟名粲岂止是留洋海归这么简单?人家可是伯克利双学位硕士!他觉得在这一点上自己不得不服。那次想清楚之后就对钟名粲越发客气,就像现在的情况,特别自然地找钟名粲拿主意。
钟名粲听完前奏,歌手刚唱出来第一个音,他立刻就紧皱起眉头叫了停:“第一节录完了?”
“啊……”段飞有点被他这个表情吓到了,反应慢了一拍,“啊!嗯,录好了啊。”
“这就算录好了?”钟名粲的目光紧盯着段飞,问了第二遍。
“不……不行吗?”段飞被他盯得有点心慌。
“如果是这个程度的话,不需要我过来。”钟名粲说得非常认真,表情平静,但语气肯定,听起来倒像是不带任何情绪,“你既然叫我过来,我就当作你和我一样,都不希望继续录这种东西随便应付老板,所以我们算是统一了意见,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