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甬道里走到头,对着的是一小片荒地,角落里正有两位熟人在交谈。
沉浸在气愤之中的蒋忆瑶红着脖子,呼哧呼哧不停地喘气。徐新启丢了烟头踩灭,望了厉凤竹叹了一声,随即又再取出一根点上。
“怎么了?”厉凤竹端看了他二人的面色,觉得倒不是那种不许第三个人插言的气氛,因之上前问道。
蒋忆瑶一手扶了额,蹙紧了眉头,十分地苦恼:“还不是副主编的事儿。”
厉凤竹比他们早一个晚上顾虑到了此事,眼睛立刻瞪得铜铃那般大,急问:“定了谁?”
“他要外聘。”徐新启吐着烟圈,沉沉地回答。他一早就表过态的,即便王富春千般不好,在人心未稳之前,他是不同意大搞人事变动的。因此,心里十分地担忧,一旦宣布这个决定,会不会引发不好的效应。
这个不在推测范围内的结果,令厉凤竹莫名地感到眩晕。仰头对了那当空的日头死盯了一会儿,再慢慢地合上眼眸。她心里气馁极了,不由地暗自责问,怎么猜什么都是错呢?
蒋忆瑶则把憋了满腔的怨气,完全地发泄了出来:“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呐。这不是摆明了批评咱们社里现有的几位老资格,都不值得信任吗?”一面说一面跺脚,一面挨到徐新启身侧。末了,气得挥着拳头对了空气一阵乱捶,咬牙低声道,“他这种……竟然可以一路升到主编!”
徐新启吧嗒吧嗒猛地抽了大半支烟,闲着的一只手伸了两根手指出来,悄声解释道:“两个原因。一是他从前跟你我三人也是同路的,对报社劳苦功高。二是整间报社若都是寒士做派,恐怕永远无法得到上层社交圈的消息。”
正午的阳光刺得厉凤竹睁不开眼,但她却觉得有些晒不够。烈日带来的炙烤,于她而言是刚刚好的温暖。
“海州那边什么消息?”
疲惫压迫得厉凤竹耳畔充斥着嗡嗡的噪音,把蒋忆瑶的声音断断续续割成了碎片。
徐新启抽完了手里最后一截烟草,才答:“那边……建议咱们先稍安勿躁。他们认为津馆经历了大变动,损兵折将的情况下,外聘不过是一时的冲动之言。还有就是,眼下西南的局势才是全国的焦点。那边,没有闲暇来议论这个。话里话外,希望我们大局为重、正事为先。”
谈到西南,也不知徐新启清不清楚自己的处境。提议外聘看起来是否定整个管理层,但实际上就是在阻止他一人而已。
“西南的事情谣言满天飞,有人说咱们社里的老记者握了一条独家内幕待价而沽。徐主任,你听过这种话吗?”厉凤竹睁开眼,一脸正色望向他,有两行泪珠顺着脸颊落下。
徐新启没有回答问题,见她被烈日刺得落泪,抬手遮在眉角处:“太晒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蒋忆瑶默然颔首,垂头丧气先行一步。
厉凤竹擦了擦眼泪,只这一小会儿的工夫,攥在手心里的白帕就有些洇润了。徐新启若是能躲过唐书白的暗算,于公于私都是好事。他够专业,担得起更高的职务。再者,厉凤竹眼下没有十足的把握,让国货运动的选题顺利通过,而说服徐新启远比说服王富春容易。因此,他的话语权很有用。
如是想去,厉凤竹再一次问他了不了解传言。
徐新启叹气摇头,道:“听过。其实,这种谣言三五天就要传上一出,我习惯了。”
厉凤竹怕话说多了同样要露马脚,因此只是很委婉地暗示道:“我们报社劫后余生,要多加小心才是。”
徐新启回以微笑:“谣言这种事情啊,有听岔了传错的,也有故意放假消息的。小心固然是应该的,但成心是躲不过的。”
厉凤竹眉心紧锁,把这话暗自咀嚼了多遍。他是真的话里有话,还是这种事情遇得多了果然习惯了呢?
一进屋,便见陈燕平冲他们招手:“三位快过来,主编临时说要开个选题会。”
可这“临时”二字,似乎有些站不住脚。
会议室内人员齐全,甚至连吕乃文都在座。
厉凤竹往会议桌前走去,眼睛却始终不离开墙上的黑板,每个版面正在讨论和展开的选题,都被煞有介事地写在了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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