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新启走近了看时,写的是“揭露无良荐头公司”。因就点头道:“唔——这种情形最近常常听说呀!荐头公司宣称手里握有关系人脉,只要交够学费、介绍费就可以安排银行、学校、报社、贸易公司的高薪职位。前两年还只是用这个法子骗钱,这几个月倒好,总听见说学费一交,就要去封闭培训,然后人再也回不来啦!”
厉凤竹趁他留心在别处,拍着胸脯顺了顺气,方才道:“没错。这实际是贩卖人口,我觉得有必要调查一下。”
徐新启没有起疑,答应着:“那行,工商学院的演讲,我找别人去。对了,你要注意安全!真正的人牙子可比电影里狠多了,他们自然是更喜欢大钱的,但小钱也是一样地不愿放过。拐不到学生就会拐妇人,拐不到女的还要拐男的。你别以为自己过了妙龄,出门就没有危险了。”
厉凤竹急着脱身,因此一切都顺着他的意思去说:“多谢关心,我会注意的。我只是去见见受害者的家属,等有了更多的线索,我再同你商量吧。”
这样有商有量的气氛,让徐新启感到一阵轻松。他心里有种错误的预感,便是今天一整日的工作都会很顺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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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旭街的大小商铺都下了板子,开始做起生意来了。
厉凤竹按照绑匪的要求,一家一家地逛着,尤其留意那些人开的日货行。
起初并没有什么异常,逛了一个多钟头之后,有一群人浩浩荡荡喊着口号过来了。厉凤竹听得分明,口号有“救国爱国,先用国货”、“战胜强敌,国货自强”、“振兴中华,共纾国难”。
民国二十三年起,发起振兴国货运动,头一年以妇女国货会为主题,此后每年分别又以学生、市民为宣传对象,到了今年则是公务人员国货会。像这样持续了几年的场景,实在没什么稀奇之处。
厉凤竹就在想,难道绑匪就让她看这个吗?图什么呢,难道就图她发一篇爱国抗日的评论文章吗?那可犯不着搞绑架这一套。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旭街却是平静如常。厉凤竹不由地心里打起鼓来,脸上的五官皱拢在一处。心头本就着急,还要在街上闲逛,太阳底下一晒,更是觉得浑身上火,简直难以支撑下去。
双眼越眯越成一道缝,几乎快射不进阳光了。
街的尽头,高高低低地有木板举起来。厉凤竹起先还以为是租界巡捕来抓爱国分子了,颤巍巍垫起脚,把手挡在眉毛上仔细认了两眼才看清满不是那么回事。是开门做生意的铺子怕游行人群情绪一来恐有损失,纷纷地闭门绝户了。
大部队越走近,周围的店家自然也就越慌乱。
租界巡捕闻讯赶到,一排车齐刷刷停在了路边,由车斗里下来上百个东洋兵。警长指挥着,让大兵挨家挨户地往门前一站,试图在中间起阻挡作用。
厉凤竹低调地随着路人,尽量靠着街边走。因为此前绑匪给过一串门牌号,对照之下,她注意到一个细节,东洋兵并不是护着所有商户的,他们负责保护侨民的财产。
真是做贼心虚呀!厉凤竹看时,心里便如是冷哼着。
路上的真行人见巡捕赶来,自然不敢继续逗留,早早地往转角一岔,远离这是非地了。
这时,无论厉凤竹如何低调,只要不离开就很容易被巡捕揪出来盘问。于是,她偷眼数了数门牌,悄悄钻进绑匪提过的其中一家商行里,一声不吭地往角落里抱着头缩了脑袋,偷偷地等着看接下来事情会怎样发展。
没有多久的工夫,游行口号声音大到近在咫尺。随后,有一伙人闯进店中,径直越过柜台,随手抓了柜上人的衣领,嚎叫着质问起来:“你睁大眼睛看看东洋人的报纸,小东洋全民上下一条心,捐钱捐物要凑钱买飞机。”一面说话,一面举高了手里的报纸,“你知道他们买了飞机要做什么吗?”
另外几个进来先是不做声,抄起店里一根长衣钩,对了挂在墙上的布匹一扫,呼啦啦掉得满地都是。厉凤竹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大感不妙。顺手扯起落在脚边的绸缎,偷偷地把身子藏了进去。
耳边传来伙计的阵阵哭声:“饶命啊,我……我一个讨生活的人,怎么会懂东洋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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