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昀浑身的煞气,气势汹汹。
虽然从陶任之出宫的时间上算,就算派人去追也指定是来不及了,可小尤子知道他家殿下心里不痛快,自然只得顺着他,立刻就回东宫搬救兵去了。
这边萧昀往后宫去,直闯他母后的正阳宫。
姜皇后正在看账本,突然听见外面的动静,一抬头,就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直闯而入,也不叫宫人通传,宫婢们全都仓惶后退,给他让路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萧昀沉着脸,周身都是显而易见的怒气。
姜皇后微微蹙眉:“怎么了这是?今儿个这是才下朝?”
一看儿子这架势似乎不对,立刻就给方姑姑使了个眼色。
方姑姑略一颔首,就挥挥手,把殿内侍奉的宫婢们全部赶了出去,快走两步到外殿去将大门合上。
萧昀本是进来就想发脾气的,一看他母后和方姑姑的这个反应才骤然清醒了些——
他是当朝太子,有太多的地方都要恪守分寸。
于是忍了又忍,等到方姑姑把宫人都驱散了,他方才快步走到他母后面前,二话不说,先是直挺挺的就跪下了。
姜皇后看得有是一愣。
萧昀道:“母后,儿臣不想这么早娶亲,还请父皇和母后收回成命,将赐婚的圣旨召回。”
就为了给他选妃的事,他心里一直不痛快,并且前面也很是闹过几次,但每回都是抱怨两句随便的发发脾气就算了,今天进门就是这么大的阵仗,倒是把姜皇后和方姑姑都惊了一跳。
“你这是——”姜皇后愣了半晌,隐隐的就倒抽一口凉气。
方姑姑也连忙快走两步过来就要扶他:“我的小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呢?您跟娘娘是亲母子,有话就好好说,怎么用得着行这么大的礼?”
萧昀却是一把挥开她的手,执拗的跪在姜皇后面前,重复道:“母后,儿臣诚心恳求,请您收回成命,追回圣旨!”
姜皇后缓了半天这才稍稍冷静了下来。
“胡闹!”她紧皱着眉头,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突然就有点心口发闷,一把将账本摔在桌上,冷声训斥道:“就是普通百姓都知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你父皇还是一国之君。君无戏言,圣旨既然已经出宫,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还有追回来的道理?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起来!”
“儿臣没有胡闹!”萧昀还是执意不起,梗着脖子直接与她对抗,“怎么说都是儿臣自己的婚事,儿臣就是不想现在就成婚,母后若是不答应,儿臣今日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自己的儿子,姜皇后最是了解,别看他现在年纪还不大,却是最为固执和有主见的。
眼见着是劝不动了,姜皇后也只能软了语气哄着了:“道理母后都与你说了多少遍了,我想你也都是明白的,想让你早点成家立室是你父皇的意思,就是本宫也反驳不得,你父皇的身体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你是想让他……”
话到一半,猛地察觉自己失言,她又连忙打住。
皇帝的身体不行了,恐怕支撑不了一两年了,虽然这是他们彼此都知道的事,可皇帝就是皇帝,哪怕是私底下,言辞之间也是要避讳的。
姜皇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昀儿,你既身为太子,就当是明白自己身上担负的责任。上回你说不喜欢定远侯家的二姑娘,本宫也依着你给你换了,这次给你定的正妃是你舅舅家的表姐玉芝,你表姐的性情你是知道的,温柔娴静,知书达理,再加上亲上加亲,大家都是一条心,她必然也会顺着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萧昀确实不满意,姜皇后甚至也知道,他不满意的并不是自己给她选的姑娘们,而是——
这种被人操纵,连婚姻大事都要拿来做交易和筹码的现状。
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如今的这般年纪,一旦皇帝不在了,除了用联姻捆绑住有用的人暂时来稳定朝局,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这个理由,萧昀也无力反驳,反正他就是不要成这个亲,就仍是斩钉截铁的道:“母后觉得她好,我却不觉得,总之我不要娶,母后若是不答应,那儿臣就去求父皇。”
说着,就利落的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姜皇后吓了一大跳,赶紧喊:“方锦,快拦住他!”
方姑姑也顾不上什么上下尊卑了,立刻冲上前去将萧昀挡下:“太子殿下——”
话音未落,萧昀又一把推开了她,继续往外走。
姜皇后怒不可遏,蹭的也跟着站起来,左右一看他这是要闯祸,顺手抓起手边的茶碗就砸在他脚边。
方姑姑一抖,连忙就跪下了:“娘娘息怒!”
萧昀也是头次见他母后这般失态,咬咬牙,终于是止住了步子,只是回转身来,还是一副死不屈从的模样,冷冷的道:“这些年来,母后对儿臣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你是太子!可儿臣就是不明白了,儿臣这个太子到底是当了个什么意思?从小到大,有哪一件事是儿臣自己能做主的?小到几时起身几时就寝,每一餐饭要用到几分饱这样的琐事,甚至见到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大到我该习文还是练武,做事的时候要把我怎样的分寸和立场,全都要按照别人给我安排好的套路走,容不得半分偏差。母后,您总说将来这天下江山都是我的,真的是我的吗?现在,我却连想要娶个什么样的妻子都不能做主?我的将来,到底是天下之主,还是这普天之下最大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