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九,再过三天,便是青州除夕。一路上年味渐浓,连着我们这些赶路的人,也开心不少。说来明日便能到青州与大瑶的边境之城,潼城。
潼城,有玄一。
车队已准备就绪,只等君上一声令下便可出发,早晨小十三来过一回,我晓得她是来为长命求情,也晓得她许久未和我说话,定想我想的紧,可如今我整个人实在太乱,便让甄富贵推了。
我照旧走到帝君车马前,站在门外恭敬的道:“劳烦公孙内侍通传,苏阳离特来拜见君上。”
晨昏定省,必不可少。
公孙喜第一回见我如此模样,惊得将手中的拂尘掉了地,又慌忙捡起扶着宽大的帽子跑去通传了,后来也便习惯了。
公孙喜下车后,我便掀起袍摆登上马车。破天荒的黄霑竟不在,前几日无论早晚,黄霑都是在的。我晓得帝君是寻到新欢了,才能毫无眷恋的将我许给长命,呸,将长命许给我。
我看着帝君日日和黄霑粘腻在一起心里很不是滋味,从前知道他是个断袖还喜欢我时烦得紧,如今他不喜欢我了开始喜欢黄霑更烦得紧。
我其实半点都不想来参拜,次次都是咬着牙根强逼自己过来的。
见我走神,帝君抿唇问道:“明日便要到边关,国师可欢喜?”
我呆愣着看帝君,实在看不出他是想我欢喜,还是想我不欢喜,脑子一抽便脱口而出:“君上觉得,是该欢喜还是该不欢喜?”
发现自己说错话,忙找补道:“数日舟车劳顿,想到帝君不再受旅途奔波之苦,能早日与大瑶商议止战一事,臣心里欢喜。”
“但大瑶与青州战事至今未平,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士兵无法与家人相聚,臣心里又不欢喜。”
我说罢便抬头看着帝君,其实我是不怕的,这几日我们两人说话不多,便是说几句,也是无关痛痒的话,何况当着黄霑的面,他必然照拂新欢多些,对我这个“旧爱”冷漠的很。
帝君定定的朝我看了半晌,一个字儿都没吐,一口气都没哈。我自然识趣道:“臣这就退下,去找黄霑先生过来。”
一想到这几日这两人不知在这车里做什么龌龊事,我便心烦得慌,公孙喜也只是帝君有事时才会过来伺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同盛太医他们一辆车。
不觉间说话也有些酸,黄霑两个字是紧咬着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帝君却明显一怔,复又冷哼一声道:“我看你是欢喜的很。”
又咬着牙看我:“这一路上都欢喜的很。”
我俯首称是,眼睛盯着帝君脚上玄色绣梨花的鞋履,那梨花不仔细却是瞧不见的,又想起今早一个照面之间,好似黄霑的鞋子上也是绣的梨花,这两人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双,连鞋子都要紧着一个花纹的穿。
可他同我好的那几日,其实实打实说来,我却实与他只好了几日,没有肌肤之亲的那三年,是不作数的,况且,这三年来一直都是我单恋他,他或许也是我到平城这几日才喜欢我的。
帝王家的情谊,可寡淡的很。
说来,他同我好的那几日,却并未捡着什么一模一样的花纹、颜色的衣服穿。想到此处,我盯着那双绣梨花的玄色鞋履愈发愤恨,不自觉的冷哼一声。
我那双掩在袍子里的手瞬间就被握紧了,我慌忙之间抬头,见帝君竟然是一张极欢喜的脸。我愣了,下意识后退,却未料手还攥在帝君手里,他又前倾着看我,便一下子撞倒门槛上,帝君也倒在一旁,仍旧满脸笑意的看我。
我顾不及疼,忙请罪道:“是臣莽撞,请君上责罚!”
他却一手拉下我摆在额前的手,一手抬起我下巴,笑盈盈道:“你方才哼了一声。”
我吓得屏住呼吸,他那双似潭似渊一样的眼睛我愈发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