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那公子,就是贝州认识的?”“不错,单凭我们姐妹也无法跨过战场送出军情,所以晏殊便让他的七子在双方阵营间往来,有时我女扮男装出城与他相会,有时他男扮女装潜入城与我相见,有时则用鹰隼传递。我与那位公子在险恶中接触日久,便生出情愫。那位公子便海誓山盟说要娶我。”小苹大抵是对晏七公子伤心透顶,只用那位公子称呼他,不再称呼名字。“果然是这样。”“王则战败被杀,弥勒教鸟兽散,晏相公计划未成。我便返回东京白矾楼,痴痴等待那人来下聘。期间他还送我几首诗词,现在想来其实我也是痴心妄想,晏大人如何能允许一个青楼里贱人辱没他家风?”“然而那晏公子却还与你来往?”“他那时也是一片痴情,真的将此事讲给他父亲听,说偏要娶我。”“晏相公不肯?”“自然是不肯,然而那时,弥勒教余孽突然又起。他又想要用我潜入弥勒教设法接替。所以假意答应下,让我们姐妹再次潜入弥勒教。事成让那公子娶我们姐妹。”“你们姐妹两人假扮一人的事情,有几人知道?”“此事要欺瞒弥勒教上下眼线,事败则全盘皆输,所以只有晏相公父子知道。我那舅母也并非亲舅母,也是晏相公找来掩人耳目用的,她们和锦儿至今都不知道我们是两人。只是舅母心细,时常也说我脾气变化有些大,时而冷漠少语,时而热络话多;新买的衣服,隔天又不喜欢;凡此重重,让她好难伺候。”“你便是那个热络话多的?”“嗯。”“后来又如何?”“后来,我重新潜入弥勒教,那圣姑竟然找来了喻皓的孙子喻景当卦主。这便让我为难了。”“为何?”“因为喻景自己就是懂幻术会造假的,自然是不信王则的仙法鬼话,他入弥勒教也不是因为那套末世劫尘的教理,只因为他背后是北国的势力,他们想要的与晏相公并无二致,都想利用弥勒教装神弄鬼,只是一个为朝堂党争,一个为推翻大宋。”“所以是他怀疑你就是细作?”“贝州城破前,王则想要逃出城,偷偷挖了地道,就在请神的法坛下。此事只有几个人知道。然而文相公的兵马正是从那地道潜入城中擒杀王则,其余几人也都被虏就戮,只有我得逃脱。我推说是用了分身术遁走,只能骗过圣姑,但是骗不过他。”“因为他根本不信?”“不错,他撺掇圣姑说,既然教众对我逃脱有议论,不如让我以断谳之法自证清白。只有我知道他是要置我于死地,好在他不知道我确有分身和其他内应。”“就是那日在船边,诓走九公的牵狗大汉?”“正是他。那日我仓惶上船,只因妹妹咏儿还未到,还无法施展分身术,又被锦儿撞破九公等不及已经在打造木笼,所以先跑。”“原来如此……”沈括头脑里整理出了全盘真相,所有线头渐渐都整理到一起了。“那后来白矾楼上傀儡说话,是又与那喻景合作?”“喻景害我不成,又有些计划要我从中帮忙,于是就由圣姑斡旋拉拢我,我正要再入那教,替晏相公完成这桩机密事,于是与他暂时合作。”“他后来不曾再害你?”“其实他也只是疑心我,真正处处与我不利的,是藏在他背后那从不露面的和尚。”“这便是怀良大师本性了,他是个死也要探究清楚的人。”沈括不由想笑,只是场合实在不适合。“我后来才知道,其实他进弥勒教也有图谋,便是要用弥勒教嫁狄青,其实他的敌人不是我,只是最后这秃驴也有些着了魔性,觉得看不破我的法术,他便活不下去,就处处跟我作对。”“大师确实是这样人。”沈括摇头,他特别能理解怀良,因为自己也这样,“那,你与喻景北邙山六月十二日午时一只鹰在空中长啸一声打断了对话,两人一起抬头向上看,可以看到鹰脚下系着一根红线,正是常站在晏七公子肩头的那只鹰。“那公子又回来寻你了?”沈括说。“不,他不会回头了,只是放它回来了。”小苹取出一只哨子放在嘴边吹响。那只鹰闻声便飞落下来,但是没有落在小萍边上,只停在亭子边护栏上。大概对沈括有些警觉,并不靠近。“你也会架鹰?”“这原本就是我的鹰。那一年,我在太行山里送出军情时,见一只雏鹰从悬崖上滚落下来奄奄一息,我想起那公子常说想要一只鹰,就将它养在身边。后来它长大些,就能用这鹰哨召唤,久而久之我与咏儿还有那公子都能召唤它落下,也能送些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