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城王如今入主尚书台,手握皇帝同太后之下的最高权力,昨日燕家事发嬴昭又钦点了他全权处理,这会儿来,可是查出了什么。
念阮很想去问一问案子进展得如何了,但想起昨夜事,她暂时还是不要去火上添油了。他是个恩怨分明的君主,她应该相信他才对。
“这么说,是什么也没查出来了?”
式乾殿的西殿后有一座小小的假山石池,引灵芝钓台的活水入池,淙淙涓涓,红尾如舞,都争着游至嬴昭身前争食鱼食。
方才任城王来报了廷尉对太原王府走水的初步调查,只从灰烬的走向勘探出火是自外向里烧的,门窗外的花木楹栏皆有浇过油的痕迹,极有可能是场人为的纵火案。但具体是什么人放的火却一无所获,眼下,廷尉正在对事发之日驻守太原王府的卫兵仆人挨个盘问,却都问不出什么结果。
任城王面有愧色,离席跪道:“是臣无用,请陛下降罪。”
“王叔已经做得很好了。”
嬴昭把人扶起,目光柔和地看着他道,“没查出来才是正常的。把守太原王府的皆是太后的人,能让他们查到的才不可信。”
“王叔是朕的股肱之臣,日后私底下见朕不必再行拜礼。此生,朕当与王叔共创万世基业。”
任城王鼻翼微动,长睫下涩意翻覆,险些掉下泪来。上辈子便是为了他这一句披肝沥胆,生死相随。壬寅平乱,建元改制,再到秣马厉兵挥师南伐,他们始终都在一起。
他同他约定了要共创万世之功,尔后策马同游,夜雨对床。可行至半路,他却丢下他们先走了。
如今,至多还有半年,陛下的身体就要开始走下坡路了。他须得先找到那位神医才是。
“任城这是怎么了?”
见他眼角泛红,嬴昭微感诧异。他的这位王叔可是从不掉眼泪的,便是当年他十三岁时父亲为贼人所杀、他手刃贼人后入京为父鸣冤,因千里赴京脚下流脓起满了血泡,他也未见他流一滴眼泪。算起来,两人的情谊便是于此刻始。
“回陛下,方才微风拂尘,臣可能是眼睛被迷住了。”
任城王笑着摇摇头,提起旁事:“听说陛下近日新得了位小友?什么时候也为臣引见引见?”
嬴昭启用奚道言的事,本也没刻意瞒他。微微一笑:“也好。季鸾此人,才称王佐,识具明允,真可谓朕之管仲也。等这件事过去后,朕想擢他入御史台,届时你们再见吧。”
任城王上辈子正与奚道言不睦,深知此人性情孤僻阴戾,认准了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后来更是直接把矛头对准了一手提拔扶持他的皇帝。但眼下见君王正是器重也不好再置喙什么,只道:“臣听说,此人眼下只是太常寺中的一名小吏,官微位低,陛下为何独独对他悉心栽培?”
他气定神闲地一笑,不疾不徐地将手中的鱼食抛入池中:“小人物未必不能有大用处,全看上位者怎么用了。”
想他幼时,萧氏只需在他身边安插几个小宦官就能掌握他的一举一动,只因他不肯贿赂他们,这些宦者便诬告他对萧氏不敬,令萧氏信以为真,怒气冲冲地将他召进宣光殿里打了他一顿,若非念念替他求情,或许那时他就该去见父皇和阿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