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在古树下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没多久,微生放雅和楼易之便回来了,只是他们身后除了白薇白芷之外,居然还多了个麦冬。
楼天籁父女出门时,只带了白薇白芷两个,此时麦冬原本应在醉梨园,绝不该出现在无为居的。
“美人爹,王爷爹爹!”楼天籁跳下巨石,甜甜的唤了一声,微生放雅回她以迷人微笑,而楼易之不知怎么了,竟然蹙着眉头,再看白薇白芷,脸上爬满了焦虑不安,麦冬则眼圈红肿,小脸儿煞白,气喘吁吁的,像是刚从楼府赶过来的。
“见过九王爷。”向微生放雅行了个常礼,楼天远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扫了白薇三个一眼,问道:“呃?出了什么事了?”
跑到楼天籁跟前,麦冬一下子哭了出来,“小姐,饮雪姐姐被六爷欺负了,流了好多血……”
一颗心蹦到了嗓子眼儿,楼天籁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放大了声音问:“你说什么?饮雪姐姐怎么了?”
终没来得及问一问微生放雅,可曾听到过有谁在狐池山上吹奏那首曲子?麦冬送来苏饮雪出事的消息后,楼天籁一行人匆匆打道回府。
麦芽和苏木苏叶站在廊间,见楼天籁飞也似的奔过来,楼天远紧随其后,忙迎上前,连行礼都暂时抛到一旁,只顾着委屈且自责的道:“小姐,公子爷,你们可算回来了。”
苏叶眼睛红肿,抹着泪珠道:“小姐,是我没用,没能护着饮雪姐姐……”
“不关你事,别哭,告诉我,饮雪姐姐情形如何?”楼天籁周身煞气环绕,面上神色冷若腊月霜雪,嗓音极其低沉冰冷,与平常的娇俏可爱的小女,简直孩判若两人。
“玉婶子请了于太医来瞧过了,说饮雪姐姐只是失血过多,暂时昏迷,没有大碍的,稍后就会醒过来。”这样的楼天籁,苏木她们从未见过,不由有些怕怕的,只是这个时候,她们心里的难过和愤怒更多一些。
楼易之还好,对宝贝女儿了解得比较透彻,见到她忽然间变了个人似的,倒不感觉奇怪。而楼天远却是首次见,有点被楼天籁的样子吓到,到楼府门口跳下马车后,一步也不肯落下的跟着楼天籁。
楼天籁双目赤红,宛如泣血,仿佛不是人类,而是来自于地狱,浑身的魔魅气息,令人心惊胆寒。
苏饮雪的房间里,弥漫着药味和血腥味,玉婶和白芨白芍守在床边,见楼天籁兄妹俩进屋,都自觉地退开。
“小姐,公子爷。”
原本白里透红的娇颜,此时如同枯萎的花朵,毫无血色,像萤火虫一般,美丽而闪亮的眼,紧紧地闭着。苏饮雪安静的躺在床上,拧着双眉,仿佛正在做噩梦,额头上包了几层白布条,有殷红的血迹透了出来。
楼天籁紧咬嘴唇,轻轻地掀开了被褥,认真地给苏饮雪把脉,却瞧见那只白皙玉腕上,青紫交叠,瘀痕点点。
确定苏饮雪并无大碍,除了额头撞破了个洞,身上也仅是些皮外伤,楼天籁方放下心来,转身望着白芍白芨,神情严肃的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们要一字不漏的告诉我,最好连细枝末节都不要放过。”
白芍和白芨点点头,按照楼天籁的要求,仔仔细细,从头开始讲起,白芍也不说别的,直奔主题道:“今儿午后,小姐和先生走了没多久,四小姐院子里的丫鬟锦绣便过来了,说四小姐正打算绣一架屏风,是准备送给老太太的,可四小姐拿不定主意该绣什么花样好,又听闻饮雪姐姐最擅长描绘花样,于是便让锦绣来请饮雪姐姐过去。”
白芍顿了顿,白芨接过话头继续道:“那名叫锦绣的丫鬟说了一堆好话,饮雪姐姐见不好拒绝,便答应去四小姐那儿,原本我和白芍想跟着去的,那锦绣却笑着说什么,难道我们还怕她们四小姐会吃了饮雪姐姐啊什么的,后来饮雪姐姐说只是绘制一幅花样而已,不会耽搁很长时间的,她很快就回来,于是便只带着苏叶去了。”
白芍皱着眉头,咬牙切齿,忿恨说道:“因为先前每次去给四姑娘送东西,我都有见过锦绣的,所以能够确定了那锦绣,的确是四姑娘院子里的丫鬟,否则,我是绝对不会这般轻易就让饮雪跟她走的。谁知锦绣竟是那么个无耻的东西,欺负饮雪自来楼府后便没有离开过醉梨园,对府里无甚了解,居然将饮雪带到了楼天伦的院子里!”
担心会扰了苏饮雪的休养,几人边说话边远离床榻,来到门口,白芍尽量控制激动的情绪,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苏叶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能顶什么用?刚到金柳园就被那院子里的丫鬟缠住,饮雪不知情,被锦绣带到了楼天伦的房间。”
“偌大的楼府,除了先生和公子爷,就没有什么好的,楼天伦跟他老子一样,猥琐下流,见了饮雪的美色,哪还能把持得住?”说到这里,白芨眼中泛出泪花,心痛的哽了喉,“后边发生了什么,不用详细说,小姐和公子必也能想象得到,饮雪性子烈,宁做短命贞洁鬼,也不愿做偷生失节人,于是一头撞到了桌角。”
“得亏苏叶虽没什么本事,但却不是个糊涂的,察觉到不对劲,便寻了个机会偷偷溜了回来,我去过四小姐那边好多次,只听苏叶一说就知道事有蹊跷,当即知会了玉婶子一声,带上苏木苏叶麦冬麦芽就冲了过去。”
“金柳园的丫鬟小厮们,大概都知道他们主子在行那无耻龌龊之事,听到动静全都跑出来挡在院门口,死活不让我们进去,我们怕饮雪出事,不管不顾的就与金柳园的人打了起来,好在玉婶子及时带着白眼狼和红眼狼出现,将金柳园的人吓退,我们才得以冲进去寻饮雪。”
方才只顾着苏饮雪,没有发现,如今仔细一瞧,果然见白芨白芍的脸上,还有脖子和手上都是血痕,就连门外的苏木苏叶麦芽几个小丫鬟,身上脸上都有大大小的伤痕无数,由此可见,不久之前在金柳园的那场混战,是何等的激烈。
白芍道:“楼天伦当真是个畜生,我们若再迟一步,只怕饮雪即便身死,也会清白不保。”
“饮雪头上撞了个窟窿,血流不止,即便如此,楼天伦那丧心病狂的狗东西,仍然没打算放过饮雪。”白芨恨声道:“小姐,公子爷,虽然此次饮雪侥幸存活,但楼天伦之罪,不可饶恕,咱们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白芍道:“楼天伦固然罪不可恕,四姑娘楼天灵作为帮凶,同样该死!”
玉婶子王氏对楼家兄妹道:“六爷和四姑娘欺人太甚,咱们这回若不给他们长点记性,今后这样的事情肯定还会发生的。”
“说到底,还是我们这段时日过得太舒服了,以至于忘了用脑子思考,楼天灵姐妹几个,每回来到醉梨园都盯着饮雪,那眼神,简直恨不得想把饮雪吃了似的,今日特意派人来请饮雪过去,又怎会有好事?”白芍自责的话语中,颇有几分悔恨和痛怨自己的意思。
白芨哽声道:“是我们辜负了小姐,当日小姐高价为我们赎身,将我们几个带到醉梨园,无非就是希望我们能够看着醉梨园,可现在,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
楼天远铁青着脸色,每听白芨白芍说一句,面上变要往下沉一分,到最后拳头咯咯响,几乎要捏碎,“混账东西!”说罢,怒气腾腾出了门,显然是准备找楼天伦算账去了。
望了床上躺着的苏饮雪一眼,楼天籁攥紧了拳头,转头对白芍白芨道:“错在楼天伦和楼天灵,你们无需自责,我房里有药,你们先把身上的伤处理一下,哼,楼天伦和楼天灵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连我的人都敢动,我自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楼天籁快步回到自己房间,拿了那根舒姝送给她的,七年来沾了无数鲜血的黑丧棒,站在院中央唤了一句,“大宝小宝,跟我走,带你们吃肉去。”
楼易之与白薇白芷几个动作慢些,此时方赶到醉梨园,与带着红眼狼白眼狼的楼天籁擦肩而过。
楼易之顿住脚步,望着楼天籁的背影,良久没说话。无论楼天籁此番前去,是要狠揍楼天伦也好,甚至打死楼天伦也罢,楼易之都不会有任何意见,楼易之只是觉得心疼,不知她小小年纪,究竟受了怎样的重创,何至于每次被刺激后,都会变成这副模样。
麦冬吓破了胆子,扯了扯白薇的衣袖,小声道:“姑娘,咱小姐好狠好可怕的样子,是不是要杀人去了?”
去岁年底在花月街道上,楼天籁忽然横空出现,把西伯侯府三少爷陶立邦,活生生打成残废,那桩乃她们亲眼所见。彼时陶立邦不过是与楼天远争斗,并未正面得罪过楼天籁,楼天籁下手且那样重,而今日楼天伦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来,伤害了楼天籁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白薇心想,依照楼天籁的偏激性子,是绝对有可能直接杀死楼天伦的,尽管楼天伦是她名义上的堂兄,只怕也难逃今日这一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