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粗糙汉子蹲在墙上不嫌弃晒,地上的江稚梧已经热的出了一层薄汗,脸颊鼻梁也跟着泛红了,只觉得耳朵都在嗡嗡鸣叫,她抬手抹了一把鬓边的汗,细白的腕子从袖笼下闪过的瞬间,段不明似乎在其上捕捉到一抹熟悉的黑色。
不过不待他细想,似翠鸟鸣啼的哨声从内院传来,他与花鸩眼神一碰,二人随即消失在院墙上。
院墙下,江稚梧完全没注意到墙上的动静,她全身上下所有注意力都在白娘所教的行表上。
步法礼仪,是世家小姐的必修课,若要她按照以前和教习嬷嬷学的那样走,自然是不会如此辛苦,原因只在白娘的标准和曾经教习嬷嬷的规矩大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白娘不追求头颈笔直,碎步平缓,连步摇也不许晃动的呆若木鸡的端庄,只要求一个足下生辉,步步生莲。
江稚梧接连练了数日,终于摸到些门道,提气、挺胸、摆手、扭腰,一行一进之间摇曳生姿,只是这种四处用劲儿的走法极为耗人,她每每走不过五圈儿便腿上带颤了。
妙槿满眼心疼:“白娘宽厚,让我们姑娘歇会儿吧!”
白娘轻摇团扇,不理妙槿,等江稚梧把剩下的三圈儿走完了,这才招她喝茶歇息,“还行,到底是大家闺秀,脑子转得快,学的比我院儿里的姐儿要快些。
“就是还不太熟练,少许有些僵硬,走两步就疲了,再走两步就几乎泄了力。
“只能多练,把这套身法融进你身子里,就都好了。
“等会儿再走十圈儿吧。”
白娘絮絮的声音懒洋洋的似棉花,妙槿听在耳朵里,直头晕目眩!十圈儿又十圈儿,姑娘怎么能受得了!非要热出暑症不可!
江稚梧闷头饮茶,眼睛盯着院内柳树飘荡的枝条,心里也没底。
白娘按照青楼妓子的那一套来教她,她硬着头皮去学,一连数日,非但没能熟练掌握要领,反而如邯郸学步,连怎么好好走路都快不会了。
按说她跟着太乐署的名姬学过霓裳舞,扭出些婀娜姿态并不难,但是不知为何,她脑中记的要点越多,手脚越控制准头,就越画虎类犬了,简直如同给她穿上了那身粉色纱裙,美则美矣,气场却不搭调,因而显得怪异,还极易疲累。
向来学什么都顺风顺水的江稚梧蓦然受挫,焦躁中一杯又一杯茶水喝个不停。
白娘看出她气馁,担心高门小姐一个沮丧之下直接撂挑子,开解道:“也不必心急,后头咱们还要学意守丹田,把下盘练稳当了这走步自然就成了……”
江稚梧眸光剔透,知道这只是安慰的说辞,要是苦练就能出头,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熬油多年还是挤不进太乐署的舞姬伶人了。
她捏着茶盏,边喝水边踱步,品味这当中究竟有何处还能再改进。
长廊逶迤,柳丝弯弯,随风摆成清波,扫在她颊面,霎时牵扯出一叶酥痒。
“我懂了……”
江稚梧喃喃,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放下茶碗,碎步重返院间石板路上。
蔓枝荡漾,如瀑柳叶在太阳里摇曳着片片金光。
江稚梧盯着廊下柳,于心中描摹,手臂随之也晃荡起来,其上覆盖的广袖飘起,软绵绵似水,腰臀左右轻颤,收敛而克制,再不像之前那般硬凹出的轻浮,倒有种含蓄待放的美,让人忍不住生出缱绻的情丝,恨不得一直看下去。
白娘原本还坐着摇扇,这会儿直惊到站起身,扶住廊柱伸头细瞧。
江稚梧款款回到廊下:“可有好一点儿?”
“好!极好!江姑娘这是突然开窍了?”白娘眼角眉梢全是喜欢。
江稚梧赧赧一笑。
“都说矫枉过正,过犹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