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毫无底线的。”闷头坐了很久以后,独孤桀骜委委屈屈地丢出了一句间接解答欧景年的话,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赌气似的把头扭过去,假装欣赏夜景,实则在等待欧景年的回应。人们总是怀疑她,最初的时候她也会很着急地解释,然而解释却往往只会招来更多责难,于是她渐渐地学会了用行动代替回答——任何谁敢问出这种问题,或者流露出这种意思的人,基本都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再后来,就没人敢质疑她的任何方面了。
独孤桀骜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被问这种问题了,可是偏偏她遇到了欧景年。她觉得自己对欧景年的付出真是够多的了,要是欧景年还不领情…那她也不能拿欧景年怎么样。而且欧景年多半不肯相信,毕竟独孤桀骜的过往实在是太劣迹斑斑。独孤桀骜懊恼地地了一下头,恨自己为什么要回答这种问题,她本该高冷地仰头,如女王般从鼻孔里喷出一口鄙夷的空气,让这空气布满车里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当场甩袖离去。这样过几年,也许欧景年能想起来她错在哪里,然后颠儿颠儿地赶来向独孤桀骜道歉——那时候独孤盟主当然已经功成名就,坐拥无数后宫,需要努力回想半天才能回忆起欧景年到底是何方草芥,然后赏赐欧景年一个烧火丫头的名额,让欧景年再努力跪舔十年八载,再把她升为某个无关紧要的职位,和许多美人们一起竞争着伺候自己的起居。
出乎独孤桀骜的意料,听见回答的欧景年竟然点了点头,说:“那就好。”
独孤桀骜:“???你说什么?”
欧景年:“…我说,你有底线,就好。”
独孤桀骜震惊了:“你…相信我?”
欧景年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干嘛不相信你?”
独孤桀骜的欣喜只持续了1秒就转为愤怒:“欧景年,你是不是蠢?别人随口说的一句话,你都信?”
欧景年:……
独孤桀骜:“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的人多的是?那些人面子上道貌岸然,其实骨子里卑鄙无耻下流到了极点,你你你你就不怕被坑?”
欧景年:“…你是那种人吗?”
独孤桀骜:“当然不是!”她是真枭雄,不是伪君子,当然,偶尔为了某些目的骗骗那些蠢货的时候不算。
欧景年把车倒进停车位,熄火,踩下脚刹,松开安全带:“那不就好了。”
独孤桀骜:“你又随便相信了!”
欧景年发现她激动得连安全带都没松开,于是走到副驾,替她打开车门:“你是我女朋友,你我都不信,还有谁可以信?”
独孤桀骜从车里钻出来,猛然关上门:“胡说,你要是相信我,刚才就不会质问我。”
欧景年:“…刚才和现在是两回事。”
独孤桀骜:“怎么是两回事?你不相信我,所以才问我是不是做事不择手段,你怕我伤害你!后来我说我有底线,你又说因为我是你女朋友,所以你相信我,你是不是傻?是不是精分?”
欧景年:“…我只是觉得,肯说自己有底线的人,一般都是有羞耻心,知道有底线是对的,没底线是错的的人,这样的人通常也是有底线的,你明白吗?”
独孤桀骜:“所以你说信我,其实不是信我,只是相信自己的推理?!”
欧景年:“…不,我是相信你。”
独孤桀骜:“你相信我,为什么一开始要问那个问题?!你明明怀疑我,所以才要问那个问题试探,试探完了又骗我说你相信我,是不是?”都是欧景年一句话,害得她内心千回百转,甚至于已经决定要离家出走了以示惩戒了,结果欧景年只是把一切又轻飘飘带过?
欧景年:“独孤…”她没来得及说接下来的话,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呼唤:“景年”。
本来歇斯底里泫然欲泣的独孤桀骜立刻进入警戒状态,一步上前,眯着眼看着前方胆敢用如此亲密呼喊的男人,两手微微蜷起,随时可以…动手打人。
欧景年:“…独孤,那是熟人,不要激动。”
独孤桀骜:…就是熟人才要激动,哼!
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保养得宜的男人从小路里走出来,他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色长款立领外套,里面是看上去就很贵的羊绒衫和衬衫,下面是修身的西装裤,裤腿下面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截黑色袜子,还有一双油光呈亮的黑色皮鞋。
男人面色整肃地对欧景年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独孤桀骜,眉头做作地皱了一下,转过头,慈爱与威严并重地责备了一句:“你在外面玩玩也就算了,怎么能把人带回家?”
独孤桀骜眼中一瞬间迸发出杀意,垂下眼睑,右脚上前一步,锁住了男人的气机,右手看似随意地抬起,摸了摸下巴。
一只手忽然搭上了她的腰,打断了她蓄势待发的势头,欧景年揽着独孤桀骜,同样面容整肃地对男人说:“欧阳市长你好,我来介绍下,这是我女朋友,独孤桀骜。独孤,这是本市的常务副市长,欧阳泰。”
独孤桀骜立刻明白这就是欧景年那位叔叔,杀意消退,却气势不减地瞪了对方一眼:“我是她女朋友,住在这里,你有什么意见?”
欧阳泰满脸不悦地望着欧景年:“景年,你知不知道爱红在金市?”
欧景年淡漠地点了点头。
欧阳泰的声音微微升高了一点:“你知道她在,还把这个…独孤什么带回家?”
欧景年紧紧搂住独孤桀骜的腰,防止这位暴力分子又干出什么事来,然后对着欧阳泰扬了扬头:“杨爱红和我早就没关系了,我找你,也不是为了她。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替独孤办个身份证。作为交换,过年我会回老宅,剩下的那些股权,我也会尽快清算的。”
欧阳泰用看疯子的眼光看她:“景年,你为了这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女人,要放弃爱红和你爸妈的企业?”
欧景年有点嘲讽地一笑:“我爸妈的企业不是早就交给你了吗?我留不留住那点股权有什么用?再说,我本来也不在乎那些东西。对了,我和杨爱红早就没有关系了,我也不知道你跟杨爱红有什么交情,但是她现在跟你同级,你这样‘爱红’‘爱红’的叫,似乎不妥。”
欧阳泰被她噎了一下,似乎发现威严对她不起作用,转而打起了温情牌:“景年,你这个样子,想过你爸妈没有?大哥大嫂要是还活着,一定被你伤透了心!”
欧景年垂着眼,冷淡地说:“他们伤不伤心,现在也和你无关了,我只想问你,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要是愿意,现在我们就可以谈条件,要是不愿意,那恕我不送。”
欧阳泰气得咳了一声,压下怒火,眯着眼看看欧景年,又看看独孤桀骜:“进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