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统驭方法和君臣关系面对广土众民驾驭各省大吏的方法(如陈宏谋、年羹尧的例子)吏治积习(观望、迎合、宽缓、因循、粉饰、欺诳、疲玩、废弛)官场文化《叫魂》官员的&ldo;反行为&rdo;
我在清代政治史会议论文中写道:金川之役是一场很难缠的战争。一代名将张广泗失败了,皇帝第一亲信大臣讷亲也失败了,年轻的傅恒自告奋勇前往督师,难道就不会重蹈覆辙?他有没有这个信心?皇帝也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吗?这些问题的答案,恐怕都是否定性的。但他居然能够马到成功。而且很明显,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ldo;非战场&rdo;上取得了胜利。
傅恒是怎样做到这点的?他怎样实现了&ldo;下克上&rdo;,&ldo;操控&rdo;了皇帝,&ldo;诱导&rdo;他做出明智而灵活的选择?并最终给他找好下台的台阶?这是怎样一种&ldo;反行为&rdo;?
在有关文字中,我多次提到了&ldo;反行为&rdo;一词,&ldo;反行为&rdo;是什么意思呢?&ldo;反行为&rdo;的基本定义之一,就是在表面服从的前提下,采取一种顺从的态度,却在下面在暗地里实施若干&ldo;只可意会不可言传&rdo;的&ldo;猫腻&rdo;行为,将事情&ldo;反过来&rdo;。傅恒就是此道高手,乾隆十三年的金川之役,就是其典型的例证。其实,清朝许多官员(尤其是高官)也都会此道。否则,那些&ldo;官场行为&rdo;恐怕就不好解释。
我在法国高等研究院讲课时曾说:所谓官员的&ldo;反行为&rdo;(&ldo;对应行为&rdo;),可能具有如下几个要点,其一,是首先要称颂皇上圣明、臣下愚昧,如&ldo;臣跪诵之下,仰蒙圣恩,训诲周详,至为严切,不胜皇悚&rdo;,高帽子戴足(如叫魂案中);其二,是要表现出十二分的卖力,如乾隆十三年傅恒奔赴金川,日行军二三百里依然连夜上奏;其三,则要乘机把实际情况,特别是所遇困难,充分讲足,以为他日地步;但不可稍事渲染,也不可自作结论,而是让皇上自己体悟;其四,便是需&ldo;装点几分&rdo;了,如乾隆三十三年舒赫德称,若缅人有几分投降光景,奴才等装点几分便可云云。将&ldo;反行为&rdo;概念运用到清代政治史研究的,还有魏淑民&ldo;清代乾隆朝省级司法职能研究&rdo;(清史所博士论文,2009)、李燕&ldo;皇帝司法权的另类叙事‐‐道光朝特旨交审案件为中心的考察&rdo;(法律系硕士论文,2009);法兰西院士巴斯蒂(bastid‐bruguière)也表示,打算把&ldo;反行为&rdo;运用于晚清史(张之洞)研究之中。
八、通讯系统官府内部的信息系统邸报咨文&ldo;驻京办&rdo;
在乾隆十三年的粮政大讨论中,皇帝让督抚们发表意见,最早有个巡抚上奏,说了很多&ldo;违心&rdo;的话,结果挨了训,后来督抚们就相信他的&ldo;真意&rdo;,一致转向皇帝那边了,‐‐督抚们是怎么得知这个信息的呢,在多次的&ldo;汇议&rdo;之中?
九、舆论政策如何面对&ldo;乌合之众&rdo;
通过金川之役那些大数量的上谕看来,也许可以提出这样一个问题,皇帝的&ldo;受众&rdo;是谁?是所谓&ldo;愤青&rdo;吗?那还有没有&ldo;秘密外交&rdo;和决策的&ldo;迅速果断&rdo;?是所谓&ldo;群氓&rdo;和&ldo;乌合之众&rdo;吗?那它与&ldo;宣传&rdo;、&ldo;鼓动&rdo;又有多大距离?清朝这些所谓&ldo;古代&rdo;的做法,又与&ldo;现代&rdo;有多大区别?
十、研究方法问题
自从30年前清史研究所成立,就出现了一个主张&ldo;正面观察&rdo;,不再把清史、清代统治阶级&ldo;妖魔化&rdo;,相对而言,要把清史&ldo;写得好一点&rdo;(而不是相反)的研究趋势,这构成了一个基本立场,如何看待传统文化,也是一个大是大非问题。只是有人不意识,有时分寸不好把握而已。
进而言之,正史编纂中存在一个&ldo;道义原则&rdo;,就是要尊重&ldo;古人&rdo;,认真听取当年那些&ldo;当事人&rdo;是怎么想的,他们对自己行为如何解释。如钱穆所说:研究历史有两种观点,一是&ldo;历史意见&rdo;,一是&ldo;时代意见&rdo;,&ldo;我们不该单凭时代意见来抹杀已往的历史意见&rdo;。
在研究中不免会受到种种批评,如&ldo;古已有之论&rdo;和&ldo;客观形势论&rdo;,比如说:如果乾隆时出现了带点新意的政策,必定是客观形势为人们开辟了新的出路;我们的任务,就是阐明当时出现的客观形势。
问题是,乾隆与雍正与康熙晚期的&ldo;客观形势&rdo;究竟有多大的不同,从而导致了他们行政风格的极大变化?这种短期的&ldo;事件史&rdo;,是否能套用&ldo;长时段&rdo;的&ldo;背景变化&rdo;予以说明?第二,人是这样&ldo;客观&rdo;的吗?如此,他岂不成了&ldo;条件反射&rdo;下的&ldo;实验室动物&rdo;?
这还涉及历史研究的目的:是关心当事人的思想行为呢(传统史学看重的即&ldo;传主&rdo;的道德心性和治术经济),还是要得出什么&ldo;历史规律&rdo;,或历史的&ldo;客观真相&rdo;?
属于后者的表现有,谋求给当年忽左忽右的政策措施作些辩护,或为之寻找一种代替物。也许正是因此,才产生了清史研究中一系列的&ldo;虚妄史观&rdo;,如&ldo;失去了的机会&rdo;云云(这成为清史研究所主要的史学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