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也罢,不提也罢,都是无解之事”,褚歆伸手示意刘霄和王述入座后答道。
“天下事相生相克,怎会有无解一说?”,吏部尚书王述笑道。
“怀祖非我,说不定我褚某的切肤之痛,你却甘之若饴,奈何?”,褚歆玩笑道。
刘霄和王述见他不肯道明原委,再不好深问,便端正神色说起正事。
恰巧刘霄一眼瞥见褚歆案头上的那卷简牍,正为月余前他自己报奏给岳父的州郡区划,于是借题说道:“难道岳父还在参详么?眼下箭已上弦,不得不发了”。
“喔?难道要对郗家下手了?”,褚歆一惊道。
刘霄没有答话,郑重点了点头。
褚歆再看向王述,见他波澜不惊的样子,心知他已知情,于是转而问刘霄道:“看来只能这样了,有桓温为主,我们辅之,郗家不倒也难。此事我不反对,可事定之后,不知长度后续如何打算?”。
“划州郡,任州牧并各州将军,迁都,唯三事耳!”,刘霄答。
“然益、荆、扬三州实在紧要,三家独大,你意如何任之?”,褚歆再问。
“桓温据荆州,我们据扬州,以王猛和邓羌掌益州,如何?”,刘霄道。
褚歆寻思一阵,如此安排并没有什么不妥,至少看上去未让桓温一家独大。
邓羌的秉性褚歆了解不多,但是太学宫祭酒王猛为人,因为褚歆与之接触较多的缘故,不敢说熟知,但称得上了解。
王猛虽为桓温举荐,但他与桓温称不上一路人,反倒与礼部尚书谢安两个惺惺相惜。
如此说来,将来若有争锋,在荆、扬相衡的情形下,益州有王猛和邓羌署理军政,不说偏向于褚谢这边,至少会两不相帮。
刘霄的提议妥当是妥当,可三品以上大员的任用需过阁会,褚歆吃不准台阁首辅桓温届时能否首肯,于是他便问了刘霄。
“岳父放心,这一安排小婿事前已与桓温议过,将来阁会上必能成行”,刘霄答道。
“既然这样,今日你我还有什么可议的?”,褚歆再问。
刘霄还未开口说话,吏部尚书王述替他回答褚歆道:“今儿我们前来面见,是要请褚尚书示下,如何安排好扬州州郡的人选,扬州为我们的根本所在,不得不谨慎”。
褚歆一笑道:“你们两个既然来了,事前只怕已有定见,没什么好遮掩的,说出来大家合计合计”。
王述没有立即作答,转而看了看刘霄,示意由他来向褚歆阐明。
刘霄不再推让,清了清嗓门道:“我们之意,以岳父大人亲弟,现任琅琊内史褚焉为扬州牧;以王吏部从兄,现任吴兴太守王炎为扬州将军;迁现任建邺县令王祎之为丹阳郡太守,迁都之后丹阳郡郡治建康;迁现任太仓令刁协为会稽郡太守,岳父以为如何?”。
弟弟褚焉?褚歆大为意外。以亲弟褚焉为扬州牧,这一安排就连褚歆也未曾设想过。
以这个弟弟才能,为州牧署理一州倒也说得过去,只是褚家自父亲褚裒起,留下来的家风传承便一再告诫褚家子侄,勿要以外戚身份居漩涡中心。
褚歆的父亲褚裒年轻时曾名动一时,就连桓温的父亲也曾亲口称赞于他,后来何充参与辅政之后,也曾向朝廷举荐时任左将军褚裒,说其德行昭著、素负雅望,又是当朝褚太后的父亲,应录尚书事,总揽国政。但褚裒力辞,并在归府后私下对诸位子侄交代,说要切记忧谗畏讥,免得将褚家置于风口浪尖之地。
正因为有此家训,在未经刘霄扰动的本来历史进程中,褚家在褚裒之后罕有任职显要者。
如今刘霄提议褚焉为扬州牧,虽然口称是他和王述两人的意思,但褚歆心里头估计,这一提议多半出自刘霄的主意。
有褚家掌政,太原王家掌军,扬州的确会牢牢掌握在他们手中。可这样一来,在郗家倒台之后,以桓温的野心来看,桓家对州郡的掌控必定不会仅仅止步于一个荆州,将来褚家与桓家的正面相争在所难免。
“难呀!”,褚歆没头没脑长叹一句。
刘霄听得明白,紧跟着说道:“天下事少有不难者,岳父大人,既然身居庙堂,我们别无退路”。
褚歆默然点头,道:“也是,自打任了这个尚书令,我早知退无可退,将来或许能功德圆满,全在长度身上了!”。
如此议毕,送走刘霄和王述之后,褚歆再次入宫一趟,把桓温即将对郗家下手的事情禀奏给皇帝和褚太后,并将刘霄月余前提议的州郡区划呈了上去,顺带连各州州牧和将军的大致人选也报知给皇帝和褚太后两人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