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担心?”
“……”
“担心也没用。他顷刻便到,众目睽睽之下,你走不开。”丢下气死人不偿命的一句,周迟扬长而去。
蒋府虽然是广请宾客,但范围却也仅限于世家贵族这个圈子。皇城脚下卧虎藏龙,即便是这样人数也已很客观,故而门房也只能只看请柬不看人。武云起官居七品,寒门出身,不跟在周迟身边,哪怕是亮出自己身份,也是无法踏进蒋府大门的。
“凝秋,别担心。”孟荷吟总归是个厚道人,见蒋凝秋有些神思恍惚,拍了拍她的手,“武云起素来足智多谋,向来这点小事难不倒他的。”
他进不进来关我什么事……蒋凝秋很想硬气地回上一句,但最后到底也没能说出来,只觉得憋屈得不行。蒋知秋看出她在生闷气,很知趣地不去触碰霉头,在心里连番祈祷阿姐最好满脑子都是这茬事,忘了自己刚才的嘴欠才好。
周迟步入正堂,其余来客自然要起身向他见礼。围在谢擎深身边的人群早已散去,气氛瞬间冷了不少。周迟是什么人,岂能猜不透这些人的心思,扫视一周凉凉道:“诸位这是怎么了?见到孤就这么拘谨,一会儿父皇前来,难道你们还要战战兢兢,如坐针毡不成?今日是姑祖母的寿宴,可别像在朝堂上那样一板一眼才是。”
明明被人惧怕的是你自个,却拉出你老爹做挡箭牌。当然这话是没人敢说的,宾客们只能违心地连声附和,故作轻松,强行再次炒热气氛。周迟也不再去理他们,与孟荷吟一同来到大长公主面前,作揖道:“姑祖母六三大寿,侄孙祝您福寿安康,颐养天年。今日前来不曾带那些黄白之物,些许涂鸦,还望姑祖母笑纳。”说着取来顾海手上的长条锦盒,将放在当中的画卷展开,却是先前在东宫时作的那幅“松鹤延年”。
顿时四下赞颂吹捧之声不绝于耳。大长公主笑道:“太子的墨宝,可比那阿堵物不知珍贵了多少。”说着竟是站起身来,亲自去接。
周迟做谦恭状,将画轴卷起,双手奉上。大长公主接过,趁着两人距离缩近,低声道:“我不管你在背地里鼓捣些什么,别砸了我的寿宴就行。”
“自然自然。”周迟应道。
孟荷吟被大长公主拉过去叙话,周迟走到谢家兄弟身边坐下。“殿下,还是你来了的好。”谢鼎深抢在兄长前面开口,“那些人就像是闻到了肉腥味的苍蝇,赶也赶不走,真是烦死人了。”
“二郎。”谢擎深责备地看了他一眼。
“童言无忌。”周迟却不以为忤,“我们像他这个年纪时,不也是同样的想法?”
谢鼎深被大哥看得缩了下脖子,听见周迟挺他,又骄傲地扬起了小脸。谢擎深懒得再理会他,低声道:“殿下,明卿他……”
“这是孤给他的试题。”周迟噙着笑,半眯起眼睛看向外面。蒋凝秋依旧站在原地,却显然看上去有些焦虑,时不时朝着大门张望。“若他只有依靠着孤才能在世家林立的建宁圈子中站稳的话,那么以后也难堪大用。”说着话锋一转,“都布置好了?”
“谢添已带人守住各处,殿下放心。”
“哼……居然敢腆着脸过来,孤倒是从前小瞧了他。”
“怕是先前研究火药时动静有些大,被他嗅到了气息。”
周迟眼中闪过一丝厉芒:“他敢来,孤就要他吃不了兜着走。”说话间余光瞥到了一个人影,顿时戾气尽去,又现出了笑模样,“瞧,这不进来了么?”
最后一句所指的,当然是武云起。
不在东宫自然不能随意着官服,出现在视野之内的青年,身上穿着的是蒋凝秋在厉州给他买的那件青灰色长衫。大概是因为不如那件蓝的用得勤,看上去还比较新。但尽管如此,也与屋子里那群锦衣华服的权贵们格格不入。
仿佛又看到了梦中的旧衣丞相,蒋凝秋在一瞬间百感交集。看着武云起一步步走到近前,她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绷着脸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没头没脑这么一句,语气也完全称不上和善,却一改连日来有礼却疏离的交谈方式。
“几天前庄楚来东宫办事时,我与他见了一面。”武云起答,“我告诉他,若是我不曾与殿下同来,就去门口等候片刻,届时放我入内。”
庄楚在蒋家日久,谁都知道他算是蒋凝秋的半个门客,去东宫也跑得挺勤。要是他开口,门房们还真是能把武云起放进来。
“你倒是会走后门钻空子。”
“无奈之举。”
“东宫的福利真差。”蒋凝秋看着他身上的衣服,嘟囔了句,“几个月了,都不知道给你多做几身便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