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到地顶了上去,心气终于顺了些。开播那天,她在社交平台发了十几张节目截图,又给爸妈单独发了一份。整整一天,她都被各种溢美之词环绕着,走起路来都是飘飘然的。早间新闻七点钟开播,晨间主播五点就要来到台里化妆、顺稿。工作十分辛苦,但她被演播室的灯光和夹杂着虚荣心的成就感包围着,再辛苦也觉得甘之如饴。每天下播后,她依旧会在各种平台发自己的直播截图,最初的几天里总是有人捧场。然而过了两周,大家还是对她这种没完没了的炫耀行为有些反感了。点赞的人越来越少,倒是有老同学开始频频追问她:“你们电视台在哪里能看啊?怎么在网上连视频都搜不到呢?”这类问题总让陈秋白觉得尴尬,毕竟这家电视台影响力确实很小,只在澳门本地和台湾有点受众,出了港澳台几乎无人知晓。老同学的调侃直击要害,陈秋白也不好意思继续晒照片了。演播室的光环渐渐消失,她又对工作失去了热情,每日只负责写稿、直播,其余时间对工作毫不关心,一有时间就出去旅行。从澳门去港台、东南亚都很方便,交通费也便宜,两年间,陈秋白几乎把周边城市和国家全都走遍了。为了方便旅行,她还特地办了两张信用卡。她总觉得,提前消费也没什么,反正只要下个月还了就是。她喜欢在东南亚旅行的日子,去的时候总是大晴天,阳光火辣辣照着,她的身心也变得明媚起来,就好像一株干涸之地了无生机的植物,久违地遇上阳光雨露,可以让她短暂忘却死气沉沉的生活。旅行的时候,她总会想起凌云,心想如果他在该有多好,他们牵手走在阳光下,所有的阴霾都能烟消云散。他们分别已经很久,但她还是会时不时地梦见他。起初只是梦见一些琐碎的往事,近来梦到他的时候,十有八九都是春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欲望像热带的树木枝繁叶茂,渴望身体的亲昵也正常。但她迄今为止只跟凌云有过性爱,兴许是身体的记忆太深刻,潜意识也将他和自己的欲望缠绕在一起。每每从这些梦里醒来,她都会觉得尴尬又沮丧。她来澳门已近两年,依然没有像样的男人追求她。在这个金光灿烂的名利场,外貌身世俱佳的青年才俊绝不会爱上出身低微的小白花。而她又不想跟那些看不上的男人委曲求全,因而在澳门两年,她一次恋爱也没有谈过。身心全无寄托,工作毫无希望,除了旅行的日子,她依旧是那株蔫头耷脑的植物。你如果介意,我们可以分手。陈秋白在早间新闻播了快两年。同期入职的夏露和梁媛早就调到了午间和晚间时段,她只有在她们休假的时候才能偶尔播午间新闻。不过早间午间晚间对她来说也没有多大分别,不过是换了个时段对着空气自说自话。收视率仍旧一潭死水,生活始终没有变好的迹象。那年五月,一个美国留学回来的女孩来了台里,脸上精雕细琢,美得毫无缺陷,听说家里跟台长关系匪浅。女孩读的不是名校,专业是体育新闻,业务一塌糊涂,写稿策划都是陈秋白手把手带的。陈秋白起先不知道女孩家的背景,语气可能严厉了点,无意间就得罪了这女孩。两个月后,女孩提前转正,被提拔担任早间新闻的制片人,一跃成了陈秋白的顶头上司。女孩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公开给她穿小鞋。有次下播后,陈秋白被她指着鼻子骂了五分钟,指责她业务不精。陈秋白看着她那张艳丽的脸,一时间哑然失笑,连愤怒不平的力气都没有了。两周后,她向台里辞了职,重新回到了北京。住的仍旧是合租房,出门依然挤地铁,一切毫无改变。唯一的好消息是,新工作很快找到了。她在澳门的电视台待了两年多,也参加过不少国际会议报道,采访过一些使节政要,这些经验也算充实了她的履历。而且当时正赶上国家提倡媒体和传统文化出海,她出色的英语能力成了很大的个人优势,三轮面试后,她顺利应聘进了一家央媒。入职前,她回了趟老家。在澳门那两年,她只回去了两次,如今新工作落实,也该回家看看爸妈了。这年弟弟秋实正好高考,分数只够专科线,他不想读,家里也觉得读个专科没多大用处,于是托了点关系,把他送到外地当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