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武承肃便一步步算计,摆出个痛恨阳筠的样子,想在城破之前寻个借口赐一杯“毒酒”,让阳筠假死,暗地里把她送出宫去。直到武岳烧伤不治,武承肃便彻底有了主意——投降禅位拖延时间,以此为借口处死阳筠。
而后来钱皇后自尽,武承肃却真的有些怨恨阳筠了。
怨恨归怨恨,他心中到底还是不舍,仍旧按照先前的布置将阳筠的婢女一个个丢了出来,接着又将送出。
段盛槐在此事上帮了不少忙,可他倒是异常忠心,竟连一个字也没告诉亲女燕惠妃段氏。后来阳筠出城,也是多亏他从中帮忙。
“娘娘当时是被藏在送菜的车里,宫门上的人早听说陛下要降,没什么心思细细检查,因此竟瞒了所有的人出来。”秋云叹道,“说起来,当初八凤殿膳堂的吴百丰倒有些义气,从前看他狡猾世故、贪图小利,这回却是他把娘娘送出来的。他又怕自己泄露了娘娘行踪,回去当着陛下的面自尽了。”
阳筠闻言唏嘘不已,竟不知那样的小人物也有如此一面。
秋云说到这里,不禁有些哽咽。
阳筠遂问坠儿如何,只是话未出口时她已有了推断。
果然便如她所料,棺材里总要有人,坠儿服了毒药,自己躺了进去。
而阳筱自然是要来给阳筠送行的,旁人碍着身份不得见阳筠的脸,阳筱却看得清楚。因料到姐姐已经平安出宫,阳筱又早就不想活着,于是一条白绫吊了上去,赶着给阳曦、阳楌赔罪去了。
阳筠听到这里,才好的身子又有些不利索,忍不住嚎啕大哭。
几个婢女跟着也哭,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阳筠哭累了才罢。
之后阳筠又病了数日,幸好秋云会行针,阳筠的身子也渐渐有了好转。
一个月后的某日,门前忽然来了个孩子,Chun桃见到喜极而泣,大声喊着让众人出去。
珠儿扶着阳筠出去看,才发现是武存琰不知怎么找了来。
母子相见,自然又是一场哭,好在阳筠早知道瑄哥儿不在人世,如今见到了琰哥儿,也算是喜出望外。
“琰哥儿如何找来的?”阳筠笑着问道。
武存琰摇了摇头,道:
“并非儿子自己找来,乃是有一位贵人送儿子过来,那人还叮嘱儿子从此只可以叫母亲,不可再唤您‘母后’。”
阳筠等人闻言大惊,问武存琰送他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儿子不知,只知道他在魏国十分尊贵,那人带着随从,又将儿子藏在箱子里,一路送儿子过来,路上也没人敢阻拦。到了临水城的一个大宅子后街,他将儿子放出来,让儿子自己先出北城门,在城北河边的亭子里呆着等他。儿子等了不过半个时辰,那人果然也出城来,一路将儿子送到这里后便离开了。”
秋云闻言看了看阳筠。
阳筠眸子一黯。
那人不是周绎,便是周绰。
次日一早,山间林里响起了一阵琴声。
阳筠听见后微微一笑,仍旧转身回屋,教武存琰读书认字。
“琰哥儿以后不考状元不当官,只做个隐居在此的贤士可好?”
武存琰仰着脸看着阳筠,点头笑着说好。
山间琴声不时响起,有时连续数日每日都能闻得琴声,有时数月才响起一次。
又三年,魏太子周绎薨逝,顺王周绰即太子位,立钱氏女为太子妃,册崔氏女为良娣,一年后,太子妃与崔良娣同时产子。
自周绎薨逝,周道昭身子便时常不好,熬了不到十年,之后也便病逝了。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段盛槐替武承肃办的最后一件事,是替他传一句话给周绎。
“临水往北三十里,有个好去处,得天下者可前往观之,那处景致最好,极适合作江山图。”
而阳筠如今日日都能听见那琴声。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