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瑛吟诵时眉目疏朗,声音抑扬顿挫,自有股书生傲气。然而顾玉琦听来却心情复杂,她明白这位挚友是见了棺材也不会回头的人。心中有些焦灼,怎么还没有消息呢?
沈云梳余光看见祝瑛竹签上&ldo;红梅&rdo;下题的诗&ldo;风来难隐谷中香&rdo;。
是了,纵使无人也自芳。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林怀雪,只见她眼中满是崇敬。沈云梳心中明白,她敬佩的恐怕不是这首诗的文采,而是祝瑛不畏世俗、清高孤傲的本性。
陈婉茹签上&ldo;芍药&rdo;下刻&ldo;更无凡木争春华&rdo;。她作的诗只算中规中矩,却心怀民生,倒也大气。
沈云梳觉得长姐与她疏远了之后,陈婉茹似乎想通了什么:褪去了原本圆滑中的浮躁,多了几分沉静之感。奇的是,这样一来,她相貌仿佛更明艳了几分。
终于轮到自家阿姐了。沈云梳盯着长姐伸出的手,她不知道心中莫名的紧张从何而来:不过一场游戏罢了,难道还有什么意义不成?
&ldo;清溪倒照映山红&rdo;‐‐原来是杜鹃。这对沈云梳来说是个有些新奇的答案,她本以为会是荷花或芙蓉。阿姐的诗十分华美却不显空洞,比往常还高些水准,引来一片称赞之声。
她记得这首诗中第二句是&ldo;一路山花不负侬&rdo;,暗自有些欣喜。不讲风雅,总归是个好兆头。
沈云梳不知道的是,她长姐此次的确是竭尽全力了。这些天沈云华心底一直有些隐隐担忧,梳儿进学以来太高调了些,虽然有郡主护着却挡不住小人嫉恨。若被有些人看见她越过了自己,不定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也罢。梳儿出众,不正是自己希望看见的吗?有她在,定不会让那些明枪暗箭伤到梳儿一丝一毫。
依稀记得,自己幼时并没有很注意这个姨娘生的妹妹。是什么时候起,她对梳儿疼爱如斯了?也许是她抬起头用清澈明净的眸子好奇地望向自己时,也许是岳姨娘去世时看到她空洞茫然的眼神那一刻。
无论如何,她既是自己的妹妹,便一生一世。
&ldo;云华,你故意的让我紧张的吧?有你珠玉在前,奴家写成什么样都会被称作转头了。&rdo;
沈云梳看着长姐一如往常地皱起没,轻斥道:&ldo;说什么话呢!&rdo;双眼却倒映出玲瑶姐姐的怪模样,没有一丝恼意。
汪玲瑶抽中的是水仙,&ldo;全凭风露发幽妍&rdo;。她下意识地长姐笑了笑,沈云梳猜测其中带了些安慰的意思。毕竟这首诗虽然是夸赞凌波仙子洁身自好,按世俗的眼光看却不算太吉利。
沈云华面色如常。她身为家中长女,早已学会掩藏心思不教闺中密友和小妹担忧。
&ldo;独立人间第一香&rdo;,对于绮罗郡主抽中牡丹,众人均是一副&ldo;果然如此&rdo;的神情。沈云梳偷眼打量,却见阿罗依旧淡然地微笑着,不稍片刻便又轻吟出一首不下于任何人的诗句。
舒秀莹拿到&ldo;雨后霜前着意红&rdo;的芙蓉后,便轮到沈云梳。她闭眼前看到的是长姐鼓励的眼神,伸出右手,凭借记忆中的位置准确地摸向白玉筒。并没刻意取那个,睁眼时却一下看到&ldo;绿云剪叶,低护黄金屑&rdo;。
想起当日阿罗意外轻柔的嗓音,莫名觉得她神色中带了一□□惑。察觉到思绪的飘散,沈云梳不禁又唾骂了自己一句:所谓梦中内人,不过是玩笑话。自己既有与阿罗做知己好友的心意,怎能再亵渎了她?
然而一抬眼,却仿佛看到她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便又生妄念:难道这花签是她故意给自己写得不成?眨了眨眼再去望,阿罗仍是那副端庄的模样,似乎方才是她迷了眼。
沈云梳一心二用,遣词造句的同时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在心中又改了几个字,只觉得自己耽误的时间太长,有些不好意思。余光观察众人有无发现自己的异状,却见她们谈笑自若,似是不想给她压力;只有阿罗偶尔投来的目光似乎看穿了一切。
&ldo;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rdo;
她话音刚落,阁楼中静默了一刻。沈云梳心中忐忑,看向长姐,却见她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