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如此,太后的一百杖刑本就是重罚,一百下,男子都少有撑的住的。何况一个女子。
不等一百杖行刑结束,未做丝毫抵抗的柳西华还是几乎失了半条性命,朝天的背部,血液和衣衫黏在一起,在人前,从未有过的凄惨僝弱。
见无笑头可寻,又有着两位皇子在场,本就不想招惹八公主的是非,宫妃大多趁机作鸟兽状散去。
“镇南王往京中递了封告罪书。”
楚宸的声音忽地响起。声色平坦地,仿佛雪山上的一湖圣水,非一般的沉寂,宁静。
凳上的柳西华终于缓缓移开了一直盯着手中物什的视线。
手捏地紧了些,簪子尖利的锥角深深地抵在手心里,她也浑然不觉,只抬眼看着沉稳如山的楚宸。
楚宸继续平静地娓娓说道:“他向皇上告罪,说长兄如父,他教妹无方。恳请皇上宽慰于你,把罪责都降于他。”
“夏国王子跟着求了情,父皇,降了镇南王的军级,还罚了三年俸禄。”
被降军级……呵,原来如此。
靖南王府,能罚的,还有什么!
圣上的疑心病越来越重,现在,连自己的侄子也信不过了。或者,身居帝位的舅舅,怕是从未信过靖南王府。
而今,不知道该不该信,所以,要收哥哥的兵权……真是……皇家无亲情!
柳西华的心里,更加冷了几分。
“谢谢。”静了几瞬,她看了眼楚宸,颔首道谢。
既然都知道这些,还是他掏出的手谕,虽他不提,也掩不了这位三哥帮了她的事实。
柳西华艰难地撑着手想要侧过身子坐起,却险些摔倒。离得最近的楚宸伸出手微扶了她一把。
磬尘挣脱了旁边嬷嬷的钳制,三步并做两步扑了上来。心疼地从楚宸手里接过她颤危着要往一旁倒下的身子。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楚宸收回手,挑了挑眉,并不答她的谢礼,只淡淡道。
受人之托,呵,整个京都,不近人情的三皇子还能受谁的托?
柳西华忽地安静下来。她闭着眼睑,手指扬起又松开,掌心的那枚簪子直直坠下,击中大理石铺就的地面,通透的翠玉霎时绽出丝丝密密麻麻的纹路。
显见地,她用劲极狠,一瓣瓣细碎的玉溅开,决绝地毁灭。
“三表哥。”
“嗯?”
刚刚还在手上的玉簪。碎成几段,静静地躺在地面上,淡淡地闪着碧光。
柳西华怔怔地又瞧了几眼,随后,艰难地俯下身子,伸手去够地上的碎玉。磬尘过来帮她,却被她沉默着拦了。
她小心地把主要的几段断玉包在手帕里,递到楚宸眼前。
“这是给他的。物归原主,遗憾不能完好无缺。请表哥代为转达。”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决绝如她,奋不顾身如她,她闭了眼,面上的神情一如当初她打马跟上那人出京的执拗和坚持。
宫墙壁角,一人站着,身子僵了僵。白玉般的手抚上斑驳的墙壁,仿佛不扶着,他便再支撑不住。
楚宸没有接过那片帕子,只是看了眼柳西华身后的位置。
那里,站着一袭青衣,显然刚到不久。
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欲要站起,腿上尖利一痛,极快地又朝地上摔去,天旋地转,却没有痛感传来。
她的腰被扶着,腿膝也被打横环着,标准的横抱。而且,温柔到极致的小心翼翼,不用睁眼细看,熟悉的味道和温度,这世上,再无人跟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