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根子偷偷瞄了眼桌上坐着的萧天石老道,然后套着我的耳朵说:
“许哥,桌上那个老头就是你找的先生吧。看样子也不是啥高人啊。中蛊这种事还是找苗人治靠谱,要不你还是跟我上次那样去薄竹山的苗寨试试吧。”
听了狗根子的话我也有点心动,虽然萧老道昨晚救了我一命,但他自己也说是暂时的了,不能根治,除此之外,萧老道还没在我面前露过什么真本事呢。
可是还没等我开口和狗根子说点啥,就听见他“哎哟”大叫一声,然后就抱着脑袋蹲下了身子,使劲揉个不停。
“日那憨丁(云南话骂人),在背后说老子坏话,先赏你吃颗花生米子儿。”萧老道手里从面前的菜盘里摸出颗花生米,手指嘎嘣一弹,就乖乖的落入了嘴里面。
“小胖子,你中的叫麻虱蛊,这种小把戏老道我一晚上治个千八百人不带喘气的,哪里用得到什么黑狗屎?那是苗人故意搓弄你的哩,你吃了狗屎还念他们的好,真是笑死老子咧。”
我瞥眼瞧了瞧,我们离着萧老道至少有六米多远,狗根子刚才又是套着我耳朵说的话,就这样老头子还能听得清楚,这简直是他娘听风辩声的绝技。
更别说他离着这么远还能用花生米打疼狗根子了,萧老道在我眼里的形象立马从“准江湖骗子”变成了高大上的绝世高手了,光为他一身功夫,我也认定了这个师父了。
“师父,您老人家别生气,这是我一过命的兄弟,说这些也是担心我噻。”我一手拉起还蹲着揉头的狗根子,满脸堆笑的和师父赔不是。
“说起来也怪我,到现在还没和大福他介绍您呢,他又没见过啥世面,一时看走了眼,您就别和他置气了。根子,还不快见过我师父萧天石道长?”
苟大福也是十几岁就出来社会上打拼了,这点眼力劲还能没有?他也顾不得护疼了,直接跑上前去给我师父捏上了肩膀,脸上的表情要多谄媚就有多谄媚。
“许哥,你咋早不说这位是你师父呢?咱俩什么交情,你爹就是我爹,你师父就是我师父啊。萧道长刚才那一下,难道就是大名鼎鼎的‘弹指神通’吗?果然厉害啊。我看就凭咱师父这身功夫,当个武林盟主啥的肯定不在话下。”
我也是服了狗根子了,为了讨好我师父,不仅“咱师父,咱师父”的叫上了,连金大侠书里的“弹指神通”都扯出来了。
“老道是个道士,做个鬼滴武林盟主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就算是我师父,听了狗根子这一通鲜廉寡耻的吹捧,老脸上也乐开了花。
“那咱就做个道林盟主吧。”狗根子还嫌不够,继续拍着马屁,刚才说坏话那事,倒是轻巧的揭过去了。
瞧着狗根子拍师父的马屁,我也不能甘于落后不是?热菜一上桌,我就赶忙给师父满上了一杯,然后腆着个脸敬了杯酒。
三杯酒下肚,狗根子和师父也混熟了,这桌上的气氛也就热络开了。
“萧师父,你说他苗寨里的人为哪噶要搞我噻?我不过是买货没带齐钱,又没抢他们的,骗他们的,后来那些货款,许哥也替我补上了撒。”
狗根子问的也是我一直疑惑的,于是插了个嘴。
“是啊师父,我进山收药的时候也发现,那些深山苗家寨子里的人对我们汉人都凶得很。但是平常接触过的苗人都很友善啊。”
“苗人和汉人为啥不对付?这故事可就长咯。”师父仰脖灌下了一盅烧酒。
这还真是个久远的故事,久到要从黄帝那时候说起。
师父说,就像汉朝以后才有汉族的说法一样,其实一开始是没有苗族这个说法的。最开始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生存的先民们,先是以氏族为分,氏族多了便结成部落。那时候还没有民族一说,天底下最大的两个部落便是黄河流域的黄帝部落和长江流域的炎帝部落。
炎帝部落里有一个好勇斗狠的氏族首领叫蚩尤,他看不惯黄帝部落渐渐壮大,撺掇炎帝和皇帝开战。可是当时的炎帝并不愿意大动干戈,没有准许蚩尤的建议。蚩尤怀恨在心,率领自己的氏族造反,在阪泉大战中把炎帝打跑了,自己成了部落的首领。
炎帝带着一些忠于他的氏族北上找到黄帝,双方结成同盟,共同征讨蚩尤,在逐鹿之野将其擒杀。这个同盟部落叫做炎黄部落,是最早的民族雏形,我们自称炎黄子孙也是这个原因。
蚩尤战败之后,原本跟着他的人并不愿意投降炎黄,所以离开了中原地区,向西南迁移到了当时被称作“三苗之地”的地方,继续繁衍壮大,他们被统称为“苗人”或是“蛮人”。
古时候的苗人不仅包括现在的苗族,瑶族、畲族以及其他一些小的民族都被包含在内。他们都是当初蚩尤部落的后人,尊蚩尤为祖,每年族祭开口必先呼“帝尤”。
苗人和汉人论到根上其实都是一家人,可是就像兄弟两个还会打架,苗人和汉人从黄帝时代一直打到宋朝,元代之后虽然大的战争没了,但是小的流血冲突还是不断。再加上汉人有一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心理,得势的时候总是欺压苗人,这就造成了苗人对汉人的无比仇视。
“其实明朝后期,苗汉两族已经开始有通婚的例子了,汉人聚集地附近的苗人也渐渐的融入了汉人的社会,两族能够和平相处,互通有无。建国之后,国家更是对少数民族大加优待,民族隔阂基本都消失了。”
“但是居住在深山里的苗人很顽固,还秉承着老祖宗的想法,对汉人比较敌视。你小子之前去的砚山苗寨,就属于这种。还好下的只是一般的麻虱蛊,没个三五年还要不了人命,要是给你种上个厉害的毒蛊,保证你走不出砚山就拉倒嗝屁咯。”
我师父指着狗根子的鼻子尖,吐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您老说的是。”狗根子伸手抹了把脸,忙不迭的给我师父又满上了一杯酒。
“但是那回我的蛊斑是青黑色的,吃完药当晚就退了,许哥脑门子上这摊黑红黑红的,究竟是咋个回事噻。”
狗根子这么一问,我也跟着连连点头。算命先生都说印堂发黑的人要倒霉,我这血红血红的,难不成是要遭血光之灾么?
但我师父倒是一点都不在乎,他说厉害的蛊都很难让人察觉到,让你无法防备,直到发作的时候才一下子要人命。倒是些不厉害的玩意,才会产生蛊斑这种东西。当年狗根子身上的那个麻虱蛊,也就是个小娃娃的把戏,才会搞出个蛊斑来。
师父还说我头上这个根本就不是啥蛊斑,在道术上叫“红云罩顶”,对阴邪鬼煞有天生的克制作用,只会出现在那些修道奇才的身上。
我说我不想当奇才,以后还想找媳妇给我们老许家传宗接代呢。我师父说我头上的红云是龙蛭留下的,属于后天形成,如果好好练功,等到神华内敛,返璞归真的时候,红云就消退了。
一听红斑还有得治,我立刻来了精神,连忙向师父保证一定好好练功,好好孝敬他老人家,把个老道乐得跟个什么似的。
后来我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一副草药就能让红斑退下去,现在说这话完全就是怕我一个人的时候不好好练功,不过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