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里的两个小木人不知第几次弹出来击鼓,落朝颜思纣着停笔看过去,已至亥时。
她合起墨迹半干的宣纸,懒懒闭眸靠坐回椅子里,手搭在扶手边,食指中指交替轻点。
约莫小半会儿,她红唇轻启,吐出一个字,“宣。”
话音落下不久,房门由外打开,穿着刑礼两部官员朝服的几人进来,音量自觉减小的行礼,半晌没被唤起身,几人挤眉弄眼的推脱出声。
直到有个大臣被迫推出来,战战兢兢的问,“陛下唤臣等前来,可是有何要事吩咐?”
闻言,御座扶手边的指尖停下动作,女子缓缓睁眼,浅褐色眸底映着烛火,犹似林间斑纹巨虎捕捉猎物的眼神轻飘飘扫向房中,大臣们愈发惶恐。
房中缓缓响起上首的发问:“礼部何在?”
礼部官员忙不迭膝行上前两步:“臣等愿闻陛下教诲。”
落朝颜摆摆手:“无甚大事,朕召你们前来,是想说说登基大典的事,你——”
她话没说完,礼部尚书赶紧接过话,生怕被怪责办事不力。
“陛下,臣等已在筹备,最迟……最迟下月便能准备妥当!臣……臣,”礼部尚书急急抢话,说到半截,却结巴不住,说不下去。
大典筹备一事,礼部已经竭尽所能,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天晟上上下下要用钱的地方那么多,他们想从户部手里抠出点银子比登天还难。
无论陛下有多体恤民生,而今登临帝位,该有的体面到底不能少。
礼部尚书左思右想,最终“臣”不下去,视死如归的哭喊道,“陛下,礼部筹不足钱呐!臣愧对陛下啊!”
落朝颜:“……”
根本不给说话机会,急了就哭,怎么,都知道我见不得人哭的癖好了?
她沉沉叹气:“你倒是让朕说完。”
都是官场上的人精儿,礼部尚书觉出她并未动怒,迅速收起哭脸。
可是听完落朝颜的话后,礼部尚书顿时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回复。陛下竟然决定不办登基大典,并将其推迟到与遥遥无期的立后大典同时举行。
他嘴里那句“于礼不合”在舌尖来回打滚儿,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能让历来信守礼教的礼部尚书如此为难,足见天晟当下情况捉襟见肘。
落朝颜一挥袖子,拍板定案,“无需多言,照朕的吩咐传下去。”
礼部尚书“陛下圣明”喊得震天响,心中无奈又自责,领着礼部官员退出御书房。
接下来,是刑部尚书听旨。
“将狱中所有犯人案件重新审理,冤屈者无罪释放,若有才能,你可举荐给户部;罪大恶极者叛苦役,充去修筑河堤;罪责不大不小者,观其品性心性,再做定夺。”
刑部尚书虽心里已有准备,仍未想到陛下心胸如此开阔,他原以为会将所有犯人一律充作徭役,想来,是他狭隘了。
朝臣私论陛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