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瓦岗寨事件之后,江无邪为防我有朝一日关雎剑离手就又变得手无缚鸡之力了,硬是教了我独孤求败的罡风。我所谓的罡风,原叫风来掌。凝聚真气于手掌,在内力催动下高速击出,便成了凌厉狂霸的气流。手掌是最方便控制真力的地方,而独孤求败和江无邪那高冷的几袖子,便是风来掌的提高版本了。江无邪说他现在全身都可以使出风来掌,而我也亲测过独孤求败那纹丝不动就杀出来的罡风。还有一个好处是,练了风来掌之后不知不觉间轻功便更上层楼了,甚至还可以用风来掌助推,达到高速移动。嘛,这样想想,还真是一门方便的功夫。“别怕,结阵。”那个领头的倒当真处变不惊,又开始指挥若定了,“结。。。。。。”“咔。咔。咔咔咔。”骨头断裂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不疾不徐,仔细听来居然还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韵味。而那个领头人却再没发出声音,很快就变成了一滩软泥。想来,比我当年折腾唐国公府护卫的那一手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我撇向梁上君子江无邪,这个痛下毒手之人却兀自专心致志地整理着他的袖子,仿佛什么也没注意到,看都不看那个被他痛下毒手的对象一眼。在众人的惊异于倒抽冷气中,江无邪款款从房梁落足于我身后:“既然来都来了,就帮你一把吧,省的到时候你又扭了手,还麻烦我替你疗伤。”我一笑了之:“如此啊,那便多谢了。”然后,我们便冲进了各自面对的人群。展开屠杀。关雎剑的华美,罡风的霸道,于黑夜里熠熠生辉。厅堂之中的灯火都不及刀光剑影来的炫目。拼死一战的,眨眼间便去见了阎王;有落荒而逃的,却全死在我进门时设置的金刚线下。一刻钟的功夫,满屋子都已成了血红一片,只余下我和江无邪,银白色纤尘不染的身影却在这红色空间了显得刺眼醒目。手边是一个看上去头衔挺高的人,我故意留着没杀死,此刻拿剑刮着他的脸道:“说说看吧,银饷的事情,你们到底知道多少?我满意了你便能活。”说完迅速躲开。“呸。”果然意料之中的碎了一口,“段锦鳞,你给个痛快就是,废什么话。”呀,看来我完全不被信任呢。“就是,你废什么话。”江无邪居然也鹦鹉学舌了那么一下,然后手掌按住那人的头,逼得他与他对视,然后另一只手搭上那人颈动脉,“是宇文阀偷的银饷,你们也参与了,是不是。”“说了我不知道了,给个痛快便是。”江无邪指尖用力。然后转头看着我:“他并没有说谎,看来他们不过是宇文化及的弃卒,根本不知道核心事宜。”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只当先走到门口,手指伸出,破开了金刚线。这金刚线是南疆一种野兽的筋,坚韧无比,经过师父的改制,火烧水泡剑砍都没有用,唯有我们关雎心法独门内功才能破开。“外面的都死了?”我看着门外一片狼藉,对江无邪道。他依旧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是啊,过来的时候顺手解决了。”然后似有意似无意地又加了一句:“他们的家眷我都点倒锁在后院了,你看着办吧。”晚风带着血腥气,凉凉的,刺的我皮肤有些疼。“喂喂喂不是吧,不是下定决心了才出来的吗?怎么这会儿又不行了?你这算什么?退堂鼓?临阵脱逃?”江无邪扭曲地嘲笑着我,扭曲了的五官依然很好看。夜色里,他的一双眼睛比月光更明亮,星彩璀璨不足以形容其颜色,那样的眼睛,美丽,深邃又广阔,盈着满满的笑意更像是包容了整个夜空,整条银河。然而他眼底却又是冷的,“你又不是没杀过人家一家老小黄发垂髫,害羞个什么劲,哈,你不会真的以为可以不杀一人拯救苍生吧。”银衣熠熠生辉,掩住半张脸,周身散发的压迫之力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想来曾经的我却也是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调调,漠视生命,打压平衡斩草除根一向是绝不手软,张扬,跋扈,令人畏惧。刚刚接下青冥教的日子,我才更像是一个黑。道王吧。然而渐渐的便不知是为什么了,也许看多了世态炎凉,也许是见过了修罗地狱一般的沙场,也许仅仅是因为身份的变化,如今,对生命的敬重已让我变得。。。。。。“妇人之仁。”江无邪的声音像是笑又像是怒,他也不动,只一手叉腰,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我看你还是更适合去待字闺中好好学习琴棋书画女红厨艺等着一门好婚事呢。”我并不知道如何回答,转头看那一屋子熏人的红色,只想吐。“斯~~”忽然之间,有什么声音。我和江无邪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向外扑出去。火药,而且之前不知道怎么藏的,居然没有任何异味。“爹,爹~~”一个小孩子此时却蹒跚着走进那血红色的厅堂。正要爆炸的厅堂。毫不犹豫,我运足全部内力,反扑回去。“锦鳞你。。。。。。”速度太快,江无邪的声音被吞没在霍霍风声里。“乓乓乓乓乓乓”不断的爆炸声停止后,我抬头,看见方才还华灯明亮的地方,整个太湖水帮的堂口已成平地废墟。好狠的手笔。“唔。”胸口剧痛气血上涌,方才爆炸的暴风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内伤,加之在瓦岗寨迫不得已使用了幻焰羽衣的后遗症还没好全,此时此刻我头晕目眩只想吐血。强行压下那股血腥味。低头问被我扑倒在地下的小孩子:“你没事吧?”他却睁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哭腔道:“救我,救救我,好难受,我肚子里被塞了。。。。。。”“斯~~”又是引信被点燃的声音。一瞬间我就明白了,这个孩子的肚子里被人塞了炸药。“锦鳞,你真是。。。。。。你真是好运气啊,你不动手,还有人帮你动手了啊。”身后是江无邪轻松戏谑的语气,他离得远,并没有发现这孩子的异常,我也不能呼救把他卷进来。怎么办?这孩子求救的眼神楚楚可怜。扔出去?扔不远马上就要爆炸了,扔了也白扔;杀了他?杀了他也一样爆炸无济于事。一条黑影闪了过来,一掌打在那孩子胸口把他打飞了出去。“哇。”孩子直吐血。“乓。”爆炸。然后是悉悉索索血肉掉了一地的声音。我却不敢抬头,那什么东西落到身上,有些黏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哇。”终究没忍住,一张嘴,便吐了好多血。千钧一发之际。黑衣人一掌震碎那孩子五脏六腑,大量的内出血浸湿了他肚子里的炸药。只可惜即使如此爆炸依旧震伤了我。但这并不是最要紧的。那孩子临死前绝望的眼神。。。。。。才是让我忍不住吐血的真正原因。终究是。。。。。。连一个幼童都保护不了啊。此时,救了我一命的黑衣人见我连吐几口血吐得也差不多了,稍微直了直身子:“末将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我一剑就架上他脖子。缓了口气,我抬头冷冷道:“天宝将军,别来无恙啊。”江无邪此刻离我身后有三丈远,他在看到宇文成都的那一刻便没敢妄动,只悄悄寻了个方便冲过来的死角站定。宇文成都倒是一点也不心虚的样子,他完全没有要躲开脖子上短剑的意思,只憨厚地笑道:“托殿下洪福,末将过得还算不错,只愿殿下也安。”他眼神炽热,笑的那样诚挚,无论谁看都是发自内心的明朗的笑意,笑的我都不好意思再拿剑架着他了。只不过好不好意思是一回事,要不要继续架着他又是另一回事。我就是一点收回剑的意思都没有,继续拿剑抵着他冷笑道:“你宇文阀安了,我自然不能安。”关雎剑秋水一般的明光映的宇文成都脖子上的经脉格外清晰,我甚至能看到剑下他青色的动脉规律地起伏。宇文成都却依然毫无自觉地笑着:“殿下哪里话,这天下一天还是姓杨,末将便会拼死保护皇帝陛下与殿下的安全。”做人诚恳到这个份上,我也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宇文成都一身黑色劲装简直是要溶进漆黑夜色里,然而那一双诚挚的眼睛却是烈焰,却是繁花。火光里,依稀又是兵临城下的雁门,黑甲的少年浑身浴血,他说:“请殿下放心,末将拼死也定会保护皇上和殿下的。”黑衣金镗一夫当关,为我挡住火箭飞光如瀑。他说:“殿下,城下突厥又有动作了,请殿下回去吧。末将会守住雁门的。”无论世道多么繁杂,总是有人,相信并坚持着正义。我只能收回了关雎剑。“宇文成都,多谢你相救。”我擦了擦嘴角血迹,“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生变的?”“我夜里翻看账册发现今日太湖水帮进了不少桐油,便知道不对了。正巧我发现父亲的亲卫兵都不见了,便知太湖水帮有大事,立刻赶了过来。”他看着我的眼睛,然后了然地笑道,“没事的,我说过,保护皇上和殿下是末将的职责所在。”一颗真心捧到我面前我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皱了皱眉,道:“令妹的事。。。。。。”“多谢殿下关怀,我不会让妹妹有事的,这也是作为一个哥哥的职责。”宇文成都的笑容永远都是真挚又自信的,“殿下既无恙,便恕末将告退吧。”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吐血啦?”江无邪的银色羽衣一卷便到了我身边,嘻嘻哈哈地握住我的腕脉,一股热力却瞬间流入四肢百骸,然而他后面的话确实严肃的,“虽说周围还有宇文阀的高手,但我二人合力,留住他不成问题。”我摇摇头,我想看看,宇文成都的正义,他会怎样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