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欲雪喝了口咖啡,苦涩入喉,当真有几分物是人非的感觉。她和祝舒雅的校园恋爱很甜蜜,可最终两个人却走向不同的道路,甚至一个人,成为了逼死对方家人的侩子手。在知道祝随春和祝舒雅是姐妹后,宋欲雪不是没有过其他的想法。牵连和怪罪,找替罪羊,是人们最喜欢的缓解困境的手段。她也有过一瞬这样的想法,可也仅仅是一瞬。她不能那样做。她知道祝随春喜欢她,她又不瞎。她要是真的因为祝舒雅而对这个小孩做了别的事,那她真的白活这十年。如果是读大学的宋欲雪,可能会这样干。可她现在不是那个她了。没有什么比摧毁和侮辱一个人的真心更让人感到痛苦的了,就像多年前,祝舒雅对她做过的一样。现在祝舒雅已经成为了陌路人,甚至是对手,可是祝随春不是,她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学生,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小孩。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论语的道理,同样也适用于爱情。她如果那样做,就是重蹈覆辙,成为了祝舒雅。她不想这样。不管有多少人成为了自己曾经讨厌的人。那些人里,都不会有她宋欲雪。这是她对自己的唯一要求。“趁你还陷得不深。”宋欲雪看着她,“就把当年的证据拿出来吧。”祝舒雅移开目光,极力克制自己的慌乱,“什么证据?”“我爸的案子。”她说。“早没了。”祝舒雅急忙说。宋欲雪看着她这样,想发笑,“祝舒雅,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像什么?”“你不信我。”“我信过你。”祝舒雅接收到宋欲雪的目光,她一下想起过往来,想起她们俩个在图书馆里,各看各的资料,偶尔会心一笑的时刻。这几年,祝舒雅忙着往上爬,跟过男人也跟过女人,可是好像都差那么一点。明明钱够了,名有了,权到手了。可是当初那种在阳光下骑着单车裙摆飞扬的时候,再也找不回了。“祝舒雅,你知道你有个什么毛病吗?”要搁以前,宋欲雪没想过自己会和祝舒雅这样对坐谈话。祝舒雅摇了摇头。“你啊,老把自己当受害者。”宋欲雪扯了下嘴角,“这个世界不欠你的。”“宋欲雪——”“我言尽于此。”宋欲雪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你看着吧。”“你就。”祝舒雅心里有点梗,“你就没有别的话好跟我说吗?”“说什么?”宋欲雪瞥了她下,“我今天来就跟你讲两件事。一,祝随春和我的事跟你没关,你也别和她乱讲什么。那小孩爱乱想,心里不踏实。你要说了什么把人给我搞丢了,我找谁赔去?”祝舒雅看着宋欲雪,她曾经也这样站在她身前过,为她和辅导员互怼。她嘴角的笑意流露的那么真实,她竟然生出几分嫉妒,且不知道是嫉妒她如今还可以这样真实地笑,还是嫉妒那个她口中的小孩。好像从学生时代开始就这样,只要一被她纳入圈内,就会成为她的护短对象。她这个人爱操心,总是什么都想到。她忽然记起她的好。那些她们因为理想和职业观念不同的争执一下就被她抛在脑后。“二,万事没个绝对。”宋欲雪盯着她,“你和赵长纲做事都把屁股给我夹紧了,不要被我逮住小尾巴。”当初她爸那件事的幕后推手就是赵长纲,那时候他也正值升迁,结果搞出一个偷工减料的事来,为求自保,他就随便推了个人出来。宋欲雪的爸爸好死不死,就是那个替死鬼。当年她们明明已经拿到了赵长纲的罪证,可不知道怎么的,一番偷天换日,罪魁祸首成了她爸,而祝舒雅摇身一变,进了中央台。“你以为赵长伦的事就这样解决了?”宋欲雪扯了下嘴角,拎着包就走。她这一句话,一下把祝舒雅从那种罗曼蒂克的想法中抽拉出来。赵长伦?他们不是都处理好了吗?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祝舒雅一下慌了起来,她想到自己这几年的地位,想到家里堆着的鞋子和包包。当即给人发了条短信。-宋欲雪坐在车里,等着祝随春从门口出来。忽然接到了她妈的电话,宋欲雪点开。“小雪啊。”她妈声音有点哽咽。宋欲雪一下着了急,手抓紧方向盘,“妈?妈,你没事吧?”宋妈心里苦,又心疼这个女儿。“是妈对不起你啊。”她拖着声音说,“妈都知道了。”知道什么了?到底怎么了?她妈是知道萧肖是个gay了还是知道她是个拉拉了?宋欲雪迫使自己冷静,“妈,你慢慢说,别着急。”就在宋欲雪一分一秒等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时,忽然,说话的人换了一个,是萧肖。他扯着嗓子干哭,“小雪啊,是我对不起你啊。”……一听这声音,宋欲雪就直觉不对。果不其然,萧肖又说,“是我骗了你。我说我出差,其实是去见我的初恋。”……萧肖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小雪啊!!!”萧肖又嚎,“我是臭男人,我管不住自己。我错了。可是小雪,我发现我是真的爱她。小雪,对不起。”……“妈。”宋欲雪这样一出声,她妈还以为她委屈了,“宝贝啊,别难过。萧肖的认错态度也好。没关系啊。”她妈安慰她,可自己比她还伤心,“大不了这个婚咱们不结了。妈妈也不逼你结婚了,我们慢慢来,好不好?”话筒那边的背景音里还有萧肖的鬼哭狼嚎。“妈,其实我……”有那么一瞬,宋欲雪想要脱口而出,她想说,妈,我是个同性恋,萧肖也是。可是她又顿住了。她意识到,母亲已经谁也没有了,只有她。她接受的那些观念和知识,都是陈旧的。而这种陈旧,不是电话里或者见面的一句话就能够解决的。反正现在她们分局,也不是天天生活,这种事,后面慢慢说,也不着急。于是她改口,“没事的,妈,别担心。”她的车窗被敲了下,窗外,祝随春正笑得灿烂。妈,别担心。你女儿虽然不能结婚,但是下半辈子,也算是有人陪了。祝随春上车,在宋欲雪的示意下乖乖没发出声,只是记着安全带。等她妈终于念叨完了,萧肖又接手了电话。两个人一阵无言。“谢了。”她说。萧肖潇洒极了,“咱姐妹俩,谁跟谁?”“反正他丫的也结婚了,我家里那位也走了。没人盯着,什么名声无所谓了。”萧肖躲着宋妈妈,自嘲,“也不知道出轨男和gay哪个名声好。”“萧肖。”宋欲雪喊他的名字。“叫老娘干嘛?”“没什么。”宋欲雪看了眼祝随春,“有空出来喝酒吧。”“行啊。”“你请客啊?”“成,我请客。”作者有话要说:天啊,四点半了。四十五“怎么那么开心?”宋欲雪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傻子。祝随春哼着小曲,得瑟。“说话。”祝随春瞥了眼宋欲雪,“老师,于皎回来了。”她笑嘻嘻地说,“她跟岑医生今天刚刚回北京。”宋欲雪有点惊讶,“她玩完了?”祝随春扒拉着自己手腕上于皎走之前给她编的黑白手链,“嗯。”“对了!”祝随春看着宋欲雪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于皎说,等她今天休息下,明天去酒吧玩玩。”祝随春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她,祝随春,现在,此刻,rightnow,是一个有家室的女人。跟以前单身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要往哪里浪,就往哪里浪,那时候想怎么嗨,就怎么嗨。现在不行了,她家里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