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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页(第1页)

秋娘道:“月娘说,那男人腰上有一道疤,让他撩起衣服来一看便知。”程放一愣,半响道:“你这话岂不好笑,我们国子监地班的监生们,个个都是练武的,全身上下受过多少伤,你仅凭一道疤就想给人入罪,恐怕太难。”“那疤也不是人人会长得一样,是一道鹰爪似的伤疤,难道前地下会这么巧同一个位置同一个形状?”秋娘厉声道,“霍容若问心无愧,他敢不敢把衣服脱了给我看一看腰上有没有疤痕?”“太放肆了!”监丞气急败坏,“你一个青女子,竟敢要朝廷命官脱衣……”“窦大人,我倒觉得,若是就此把这女子收押,反倒对霍先生名声不利,”陆见欢忽然插话,“不如就依这女子所言,以证霍先生清白?”“是啊,让先生证明了,免得这女子再来诋毁。”天甲班的学生们都站起来道。霍容在他们心中有着极为崇高的地位,自然也不想让这个女人破坏。窦监丞怒道:“你本官还未向你们问淫邪之罪!”吓得众生不敢多嘴。末了,他沉吟道:“那我去问问邓大人的意思,这等大事,还是要经过祭酒大人批准方才可行。”如此一来,原本天甲班学生的绮云之行便不欢而散。绮云二包厢中,黑衣人推门而入,红惜从床沿坐起:“少爷呢?”“少爷不会回来了,随那些人回去了。”红惜复坐,满是失落道:“不是都查清孟西河的底细了嘛,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和霍容也没多大关系。”“之前的推测,全部被推翻了,又要从头找起。”黑衣人这么说着,心想,霍容在国子监的帮手隐藏得竟然这样深,以至查探毫无进展。这么一思量更觉燥郁,无意间瞟了红惜一眼,只见她身上片缕不挂,只裹缠一层若隐若现的薄纱,显然是为陆见欢准备。他顿时血流加速,眼神灼热地盯着她。红惜看出黑衣人神情不对,剜他一眼,告诫道:“鬼郎,我现在可是少爷的人。”黑衣人冷笑,语带讥刺道:“现在翅膀硬了。别忘了当初谁买你回来,若不是我,你现在还在北疆作苦役。”红惜对他尚存几分戒惧,不敢过分忤逆,只坐在床头披衣冷笑。黑衣人心头大堵,又加了一句:“少爷玩女人,花无百日红,一旦得手立甩不怠,你以为你能笑多久。”“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红惜暗忖,不管他以后会有多少女人,但我要他一辈子都离不了我。……赵丹凤于长久的昏睡之中醒来。房间的摆设并不同于以往,窗口清风常驻,帐幕低垂,颇有清净庄严之意。甚至还能听到竹屋外不远处隐隐的流水瀑布之声,清脆鸣响。“你醒了。”有人进屋,手里托着药碗。是个眉目疏淡的女子,或许姿色并不出奇,然而细长的眼睛中流露出的倨傲,却使她见之难忘。赵丹凤一听声音,便认出她是冰冰。相思容易相忘难冰冰道:“霍容出去了,傍晚回来。”“我没有要问……”赵丹凤脸一臊,说话支吾起来。“那个,这里是什么地方?”“国子监。”赵丹凤不记得国子监有这么一个去处。冰冰道:“后山瀑布。”赵丹凤想起来了,国子监西南面的猎场挨着后山,后山断崖下有面瀑布,边上是竹林溪流,风景很美。她上骑射课的时候来过一次,倒没发现这里有个竹屋。“他晚上还来,不回敬一亭了么?”“恐怕很长时间都回不去了。”说罢又心虚地辩解:“我并不是有意打听你们的私事……”“私事?”冰冰像是疑惑,想了想道,“不,这是公事。”敬一亭内围满旁观的师生。霍容与孟西河秋娘各站一边,气氛剑拔弩张。“霍先生,你若想自证清白,就该给她验验身,让我们看看你身上是否有那道疤。”孟西河道。霍容淡淡道:“清者自清,霍某不需要替自己做什么证明。”“你是不敢,”秋娘冷笑一声,“你根本就是心虚。”程放在一旁道:“霍大人,你就……”“请勿复言,”霍容道,“要霍某人在旁人面前宽衣解带,那是万万做不到的!”士可杀不可辱,旁人也都能理解他这想法,只是秋娘说得又有鼻子有眼,一时不禁都疑惑起来。祭酒邓玄出面,他不好劝霍容宽衣验身,也不好一口咬定秋娘说谎,只得想法子平息事态,押后再说,便称此事应该交由官府调查,让秋娘去官府报案。秋娘被暂且劝退之后,毕竟还有一众议论怀疑的学生,邓玄叹息道:“小霍,恐怕还要委屈你一下,在官府查清此事之前,本官需按例禀明圣上,免除你在国子监所任的博士一职。不过这只是暂时,一旦经过查证还你清白,你仍可立时复职。”霍容默然半响,道:“下官明白。”当晚霍容便在众人惋惜声中离开了敬一亭。赵丹凤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听水声,忽然听到门角响。门开了一道缝,进来的却不是霍容,而是那只白胖的肥猫,拱着屁股挤进来。猫咪见了赵丹凤,眼睛骨溜溜地瞪着她,赵丹凤吓得寒毛倒竖:“冰冰,冰冰!”冰冰出去了,没有人应答。猫咪才不理她,一跃跳上床,赵丹凤惨叫一声,险些崩溃。“公主,你没事。”这回进来的真是霍容,见赵丹凤安然无恙,松了口气。猫咪扭身瞧见主人,热情洋溢地窜过去。霍容蹲下身,猫咪扑入他怀中,一直爬到他肩膀上。霍容把猫咪挂在肩头,缓缓走到床前:“公主好些了么?”原来他一直在隔壁,只是不进来。赵丹凤心想,他大概是要避嫌,免得惹冰冰姑娘不高兴。“嗯。”“那就好,公主静心修养。微臣告退。”虽然赵丹凤救霍容,并不曾期待他对自己道谢,但她看出霍容这般刻意冷淡她,却又心中难过。那猫咪还趴在霍容肩头,两只竖起的小耳朵随着霍容脚步一震一颤,朝赵丹凤眯着眼睛细看。忽然一跃而下,正当落入赵丹凤怀中!赵丹凤天生恐猫,惨叫一声,拼了命地推,那猫咪团身一滚,毛茸茸地缩进她被窝深处。霍容怕她乱动扯痛伤口,慌忙俯身将她抱住:“公主冷静。”猫咪从被子另一头钻出来,在床位舔舐毛发,舔完了前爪舔后爪。赵丹凤吁了口气,回头之际,才发现自己倚在霍容怀中,心跳顿时清晰起来。霍容也似定住了一般,两人一个俯身低拥,一个跪在床上仰抱。静默了一阵。这一瞬间,赵丹凤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她听到另一个人的心跳,好像在诉说他是喜欢自己的。“霍容,我真的……”“公主,谢谢你救命之恩。”霍容打断她,松开了手。她心底有些希冀便这么破碎了。“我真的很讨厌猫。”她啜嚅着唇,把话圆了过去。霍容沉默半响,道:“那微臣明天不给它吃鱼。”赵丹凤努力地笑:“嗯。”霍容抱着猫,心事郁郁地步出竹林,河流边一个亭亭玉立的倩影对月伫立。冰冰回过头:“公主怎么样了?”“伤好还要几天。”霍容目光射在冰冷的溪水之中,投向虚无。为燕王翻案一事尚未取得证据,陆氏一党自新皇登基以来独霸朝纲,愈发猖狂;重任在身,他岂能为私情所牵绊,误了大事。冰冰接过猫咪,脸亲昵地蹭蹭猫咪,淡淡道:“那日程放要解公主衣衫,陆见欢来阻挡,显然他是知情的,不知他是否已掌握公主多少情况,但他若知道公主的身份,一定会加以利用。”见他沉默,冰冰又道:“你若真为她好,就该赶她出国子监,免得她越陷越深。”“这件事不劳你操心,”霍容道,“你只要替我去查一查程放的底细。”“程放?”冰冰一怔,“你怀疑他?”“嗯,”霍容正色道,“那日他分明可以救得我,却眼看着那女子来杀我,若不是公主出手,我早死了。我防人这么久,却忘了防他,简直是不可原谅的疏忽。”冰冰点头应诺,忽地又道:“反正都要赶公主走了,不如这几日先对她好点,让她快些把伤养好。别给她来个急火攻心,伤了身体。”霍容犹豫:“这样真的好么?”他从未完全自由地投入过一段感情,所知道的处理感情的方式,也唯有快刀斩乱麻。他此生只尝试过一次,然而却非常失败,结局也异常惨烈。想到这些,便觉得应该听冰冰一回,点头:“知道了。“我能问你个问题么?”冰冰眸光忽闪,转向霍容。也许是因为她难得一笑,所以此番笑起来,格外地清丽。霍容亦笑:“怎么忽然对我客气起来了。有什么话直接问。”“若不是重任在肩,你会爱公主吗?”霍容一呆。他自问并不是个不敢面对的人,但冰冰直接用“爱”字将他和赵丹凤的名字连在一起,他一时也觉得惊愕。扪心自问,倒底有几分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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