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过后,四人累得气喘吁吁,监军司在城外设的粮仓闷热不透气,尽管是冬日,其余三人来来往往还是干得满头大汗,只有姚铮,单那瓷白的颈出了些许薄汗。
李绥与姚铮一同将粮袋搬出粮仓,放到马车上时,他余光注意到姚铮的手,黑眸逐渐幽深。
这只手肤色白而细腻,抓着粮袋时骨节分明,并非闺中女子娇养的纤纤玉手,却如上好的脂玉般透着别样的美。
再看那脖颈,尽管那脸样貌普通,往下那截裸露的颈却光滑白皙。
李绥面色复杂地移开眸,似开玩笑道:“林小兄弟,若不看相貌,还以为你是女子,没想到小兄弟干起这些苦活来如此利索。”
姚铮额角一跳,他还是不大适应总被人说像女子。尽管如此,他佯装平静:“习惯了,家中穷,不做这些能有何活路?”
李绥望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这样的,活路怎会没有,你不知道吧,城西有家。。。。。。”
“李兄啊,这还有好些没搬呢,你拉着林小兄弟在聊些什么?一会文大人看到我们不急不缓,可是要扣工钱的。”
李绥闻言,看向一手扛着粮袋一手拎着一袋棉被的赵火,一拍脑袋,接着搬粮去了。
赵火看着人远去的身影,趁着那李绥不在,悄声与他说:“大人,属下以为您没干过苦力活,还担心您在那李绥面前暴露,没想到您干这些苦活还如此利索勤快,属下心中实打实佩服。”
姚铮发觉这矮胖的赵火看上去虽不似飞原那般谨小慎微,却是个热情细心之人,每每感到那李绥与他闲聊可能会暴露时,他就会及时地插话帮他打圆场。
四人忙前忙后装好了车,赵火与飞原估计是一人驾一车,现在问题来了,他要么上赵火的马车,要么上飞原的马车,要么。。。。。。只能和那丝毫不知底细的李绥一车。
“赵兄,飞兄,你们回来的时候都拉着林小兄弟聊了一路了,总该让我和林小兄弟路上熟络熟络了,你们说是不是?日后回头咱们三人还能做个伴去喝喝酒。”李绥言语亲切,不似作伪。
姚铮沉下心,他暗想,他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
赵火和飞原原想着直接拉姚铮上他们二人的马车,但眼下如果过于坚持,那这李绥肯定认为他们三人之间过于熟稔有猫腻,为了避免引起第四人怀疑,姚铮主动破冰,对李绥笑道:“李兄说的是,那我便与李兄共乘一驾吧。”
赵火和飞原见状,不再多说,任由姚铮跟着李绥坐上了马车,马车随着前方监军司将领的号令缓缓前行,大军动身了。
马车的车轱辘缓缓向前转动,在带着泥的地上碾出车辙。队中时而传来些许士兵对赶夜路和吃不到年夜饭的埋怨。监军司的将领们带着一列又一列的人马,向西而去,朝伏祈山前进。
李绥自如地坐着驾马,紧跟着前方两辆马车缓缓前行,姚铮坐在他身旁,二人之间留着一肘距离,李绥虽坐着,姚铮的余光却仍能看出他身形十分修长板正。
李绥主动找了个话题,和善地问他是哪里人。
“寒夏庄人。”
李绥微微侧过头,眼中带着几分欣赏之色:“其实最初看见林小兄弟你的时候,我佩服得很。”
“哦?”
“难道林小兄弟不曾听说么,伏祈山闹鬼之事?”
姚铮抿唇笑了一下,“听说了。”
“那林小兄弟还愿意前往伏祈山运粮?”
姚铮却没答他,而是自然而然反问他:“李兄不是也听闻了那伏祈山闹鬼之事,还依然愿意接下这份活计么?”
李绥失笑:“不错,因为城中搬运米粮一次最多能给二百文,但这里,干一夜,就能给二十两,所以林兄也是为这酬劳冒险而来么?”
姚铮见他既然给了坡,就顺着坡下,“不错。”
见李绥竟然主动地与他提起伏祈山闹鬼之事,姚铮心中有几分惊讶,他一脸奇怪地问他:“李兄不觉得奇怪么?连我们都听闻了那伏祈山闹鬼之事,那些队中的士兵岂会不知?”
见李绥似欲言又止,姚铮又继续说:“在对妖魔鬼怪讳莫如深的永昼,士兵们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却也是肉骨凡胎,可军中既无人临阵脱逃,又无人闹事反对,就连伏祈山如何危机重重,也不见有人议论,人人三缄其口。李兄不觉得奇怪么?”
李绥叹了口气,才说:“的确如同林小兄弟所说。这军中,像是提前得了什么命令一般,无人敢提及伏祈山闹鬼吃人之事,但却都十分顺从地听从军令前往伏祈山,不过,你可知,监军司可不是第一次去查探那伏祈山的地界了,上次便派了三千余人,却无一人生还。”
姚铮来了兴致,虽然监军司损失三成兵力这事他原本就知道,不过就民间而言,也仅仅传闻伏祈山下全村人口失踪之事,监军司出发的三千余士兵消失的事,是接近朝廷中人才能得到的消息。
为了避免引发京城与沽州之间居住的百姓恐慌,朝廷早就下令封锁了关于此事的消息。可这个李绥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个李绥。。。。。。似乎不简单,若是普通百姓,怎会知晓这件事?难不成这人其实是哪个京城氏族派来的暗探?
他一想,与他顺着聊下去,兴许能从这李绥嘴里探听出什么。
姚铮佯装讶异地说:“哦?竟有此事?这样隐秘的大事李兄是如何得知?那他们竟还敢大军集结去那伏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