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士登凝视着金士麒,片刻后,他策马奔向军阵,“迎敌!”
“将军!”金士麒在背后喊道:“我守桥头,等最后一名龙武兵上桥!”
……
这一刻,龙武水师左、中、右三个营一线排开,毗邻相联,各列成品字方阵。
中央主将旗下,金冠坐在一张椅子上,前后两百私兵护卫。他面前的冰原上,一万建奴骑兵正徐徐而来,相距不过三里。
几乎得清那每一匹马、每一件铠甲、每一张弓、每一张脸。敌军也被北风肆虐地吹着,他们浑身挂满霜雪,万千兵器寒光闪烁如星河,阵上千面旗帜遮天盖日,如一道翻腾的火云。滚滚马蹄声如波涛,向四周涌动开来。
冻结数月的冰层被惊醒了,雪雾腾然而起漫天纷扬。
金冠探出手,抓住身边亲兵握着的矛杆,那根矛正微微打颤。还有那些弓箭手和火铳手,虽然只得见他们的背影,却猜得到他们脸上的惊恐。那些蛰伏在楯车后兵士,那些蹲在弗朗机旁边炮手,无不静得像是雕像。
再外面,冰原上排列着一道道据马木桩,还有散布的鹿角阵,再向外还有一道浅浅的冰壕。仅仅两天,那壕沟已经重新冻结,被北风灌满了霜雪。很多地方都不清模样了。
敌兵不足一里!
金冠沙哑的嗓子吼道:“不能动!一动便溃!一溃全亡!”
下一刻,冰原上几乎所有的战马都嘶鸣起来,转瞬便急奔而来!龙武营中立刻开火。炮声四起如狂雷,火铳连绵似冰雹,火光如万千繁花绽放。各色的硝烟翻腾弥漫,天空中万千箭矢飞向敌阵。
火器的爆响声刚刚一缓,浓烟便被北风吹开。
建奴骑兵正迎面压来。
那一瞬间,空气凝滞!千百计的骑兵已经踏过冰壕,如滔滔铁水一般绕过据马,从四处缝隙中杀入。瞬间,接战!
空气中立刻激荡起凄厉的金属碰撞声,兵器挥舞过去,鲜血喷溅。战马被戳翻在地,发出阵阵嘶鸣。营中一阵又是一阵连绵的齐射,骑兵的铠甲都崩离溃散。鼓声连绵,一阵密过一阵。破营处士兵被砍翻在地,哀嚎声声撕破耳膜。半空中几十块点燃的火砖凌空丢出,落在冰面上顿然爆裂。箭如雨一般落入阵中,“砰砰”地戳在藤盾上,接连有人中箭栽倒在地。
前面的几辆楯车被连续掀翻,骑兵腾然越起,冲杀了进来,一队长矛手齐声嚎叫着冲上去。那队骑兵刚退开,转瞬又有一队骑兵从侧面穿插进来。那里的几个盾牌手慌忙抵挡,被马踢着、踩踏着翻滚在地。
刹那间火光冲天,十尺长的火焰滚滚喷涌。战马惊跳着四下冲撞,将骑兵掀翻在地。那些水兵丢下喷火筒拔刀再追砍,四处黑烟中满是焦臭。
在阵外,更多的骑兵正源源不绝奔驰而过,拉起了一道雪烟!他们向着阵后包抄过去,如利刃一般刺入龙武诸营的空档,将他们分割开来!
金冠沙哑的嗓子吼道:“要抗下这一轮!”
查应才慌忙奔来:“将军!左营全溃!右营后移,是要上山去,也快溃了!”
金冠目光凄厉:“那他们死了。”
一轮下来冲击,中营已经陷入重围,仍然还在抵抗。
最惨的就是先溃的左营。
冷兵器时代只要列阵对敌,以楯车、盾牌和铠甲抵挡,以兵锋迎战。只要阵型不破,就可以保证士兵们的背后和侧面不受攻击,也可以暂保多数人的性命。一旦溃败,就只能被追杀了。
一支败军之中,被迎面斩杀的士兵往往只有两成,八成都死在逃跑的路上。
龙武左营一散,士兵如崩塌一般向南边逃窜,满布了冰原。一队队建奴骑兵如刀子一般撕开他们,穿越他们,包抄到前面去拦截他们,拉成从后面驱赶他们。无论他们如何奔逃,迎面都是敌兵。转瞬间就被追兵砍翻在地,被长枪戳死在冰雪上。
溃兵们慌不择路,狂奔向浮桥。
浮桥那边也是一片动荡,凄苦不堪。
金士麒已经下令全体过桥,不再运货。现在溃兵蜂拥而来,几千人都拥堵在一起,到处都是厮打和砍杀!幸亏那几十道栅栏的阻碍,桥才不会被冲毁。人群都被捆缚在那些栅栏木梁之中,他们只痛苦地涌动着,每时每刻都有人被推倒、被踩踏致死。要冲到桥头这边的栅栏出口,才能冲上那浮桥。
此刻,桥比人重要!
无论多少人被踩踏拥挤而死。只要桥在,还有更多的人冲过去。
现在也无需维持秩序了,金士麒的200精兵在桥边列阵。刀盾手和长矛手居前排成一个月牙阵,中间是火铳手和弓箭手。
龙武左营已经不存在了,数百计的尸体残留在滨海的冰原上,只剩下少数人还在苦苦拼杀。龙武右营已经退到了山坡上,距离浮桥不过半里。他们只剩下一半的兵力,阵型也已经散乱不堪。
只剩下龙武中营,被团团围困在数千骑兵之中。那阵型已经转成一个大圆阵,被骑兵挤压着逐渐变成一个菱形……他们向着海岸这边徐徐行进。各种火器齐鸣,爆炸声声不绝。在掩映的楯车和偏厢车之间黑烟弥漫,好像是正在徐徐燃烧。骑兵接连地冲杀向龙武中营,士兵一批一批地倒下。他们走过的地方也抛下了一地的尸体。
紧接着一道白色的骑兵从侧面突进,他们全身重铠,连马身上都是一色的铠甲。他们顶着车阵冲杀,前面的骑兵接连被射杀、被烧下马,后面仍然连绵地冲压上去。
那队白甲铁骑终于在水兵防线上生生砍出一个缺口,杀入那中营阵中,将龙武中营分割为两部。
转瞬间,他们杀到了金冠将旗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