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一声,何若虚一时没顾上,被暗处的一剑划破了衣袍,小臂上留了一道见骨的伤痕,血珠渗了出来,把雪白的道袍染红了一片。他用拂尘一甩,把袭击的剑打开,却控制不住伤口的刺痛直钻头皮。来不及处理,下一波人又换了上来,把何若虚后退的路堵得严严实实。雪白的剑影铸成屏风,在掌门的命令下,全师门之力在集中向他一人压来。
何若虚咳了一声,咽下心头逆血,怒道:&ldo;你们所有人都不分善恶黑白了,要做王潇鸣的走狗,看着乾坤门毁掉整个人间吗!师门教你们的就是这些?&rdo;
&ldo;别听他废话。&rdo;王潇鸣冰冷的声音适时传来,&ldo;今天他若不死,就是你们死。&rdo;
才迟缓了不到一瞬的剑锋瞬间又凌厉起来。何若虚徒然挥着拂尘,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
在他失血过多,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人群里忽然爆发了一阵惊恐的喊叫。他勉强睁开眼,看到了一个皮肤瓷白,虎牙尖尖的少年,闯进了密不透风的剑阵。
何煦冲进来的时候,何若虚已经俨然是一个血人了。冲天的血气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激发了他的凶性,何煦带着这阵凶煞和心底莫名而起的愤怒,撕开了道士们摆出了剑阵,闯了进去。
&ldo;臭道士没事吧?&rdo;何煦一把拎起何若虚,一声低吼,挥开了眼前挡着他的道士,差点冲动地想咬人,旁边血淋淋的手忽然搭上来,何若虚意识迷糊,却还要阻止何煦伤他师门的人。何煦只好忍了下来,拎着几近昏迷的何若虚冲破包围逃了出去。
&ldo;臭道士你别死啊!&rdo;何煦脚步不停下了山,还慌乱地对肩上的人说着话,生怕何若虚头一歪就这么交代在这里。
何若虚在昏迷边缘,意识开始变得不太清醒。
他看见一个女子半躺在床上,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虚弱地抬头对他笑。
他听见自己说:&ldo;墨娘,我有事回一趟祖宅。&rdo;
女子神情一阵紧张:&ldo;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几时回来?&rdo;
他不能告诉女子自己是山门道士何若虚,也不能告诉她长辈和同门对自己的质疑,山门上下的风言风语,便只是淡淡笑着道:&ldo;没什么,一点小事,我处理完了便回来。&rdo;
彼时的他想不到山门对自己的质疑和揣测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也想不到不久之后的这里,就会遭遇一场毁灭性的洪灾,只是想着去一趟便回来,或许还能赶上孩子的满月。
&ldo;对了,&rdo;他刚要走出门,又撤了回来,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对女子笑了笑,道,&ldo;孩子还没起名字呢,我这两天想了一个,你听听好不好。&rdo;
&ldo;你说来听听。&rdo;女子眼里噙着笑,看着他道。
&ldo;春日和煦,暖风拂人,我希望他活得阳光快乐,墨娘,我们就叫他何煦吧。&rdo;
细碎的梦呓在此时忽然连贯起来,凑成一句完整的话,好巧不巧钻进了赶路的何煦耳里。
&ldo;……墨娘……我们叫他何煦吧。&rdo;
何煦像被雷劈了一样愣在了原地。
第44章
什么都可以忘,母亲的名字,他却永远记得。
母亲的名字里有个&ldo;墨&rdo;字,独自带他逃难的那几年,身边的人会叫她墨娘子。
&ldo;阿煦!&rdo;追上来的兰庭月和凌云间看着呆在原地的何煦,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下一刻却看见了浑身伤痕,奄奄一息的何若虚,大惊失色。
早晨时,他们原本不知为何何煦这么焦躁,兰庭月原来只当是他为昨夜的事忧心,结果过了一会儿,何煦突然不见了,问了血族的人才知道他偷偷下山,他们再后知后觉追过来,却看见了这么一个情景。
连他们都没有预料到何若虚回师门带人手会出问题,何煦是怎么知道的?兰庭月内心不解,凌云间倒是心中有几分考量。他神情复杂地看着何煦,直觉告诉他,何若虚一直欲说又不敢说的事,恐怕是瞒不住了。
几人匆匆忙忙护着奄奄一息的何若虚回到松山,送到木屋里原先专供凌云城的木板床上扶人躺下。兰庭月懂一些紧急救治的方法,为其简单清理了伤口,勉强将其安顿下来。
&ldo;不是去师门找帮手的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rdo;凌琼玖帮不上忙,紧张地站在一旁问道。
&ldo;道长的师门已经投靠凌云澈了。&rdo;兰庭月说着,语气微冷,&ldo;我早该想到的,凌云澈发动乾坤门,怎可能不依托道门中人?我们竟没有意识到风险,让道长一个人回师门。&rdo;
&ldo;这种事情我们如何能未卜先知?&rdo;凌琼玖道,又略微惊奇地望向何煦,&ldo;可是小鬼怎么预料到去救人的呢?&rdo;
何煦带着一身血污,紧盯着床上昏迷的何若虚一声不吭。从清晨何若虚离开之后,他就莫名有些焦躁,加上前夜发生的事,他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兰庭月和凌琼玖,索性下山去了。再后来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何若虚对他们说过的师门所在地,看见山下戒严的门人,这才感觉到事态不对,再到了山上,看见的就是……可是他现在对于自己那阵莫名的焦躁不安,还有隐隐的心灵感应般的直觉,一点都不想深究原因,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一遍遍回放何若虚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