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刚过,那挂着宴旗的官船便从飞鱼峡口鱼贯而出,浩浩荡荡,几十艘,顺江而下。
小村庄与飞鱼台相隔约两三里,这儿的江面却比十几里下游的帘州城旁要窄很多。
山上、山下两拨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那些官船,随着几十艘官船安然地驶过飞鱼台下,对峙了许久的两拨人马皆松了一口气。
范默江望着末尾的那艘船也远离的飞鱼台,侧身对祝鹤回说:“若此时我们朝对江开去,祝大人觉得有几分胜算?”
“胜算很大,”祝鹤回向抬头望向巍峨高耸的飞鱼台,“只是,我们不必做无谓的牺牲,如今北境邻国觊觎我宴国国土由来已久,大敌当前,不宜兴乱内耗。这飞鱼台,我自会再想其他办法。”
“如今我君命已经完成,不日就要撤兵,祝兄弟好自为之。”
“祝某自当全力以赴,不辱使命。”
“嗯,他日若不得已开战,末将必当鼎力相助。”
“下官行谢过范兄。”
那些官船已彻底流出大家的视线,平安地过了飞鱼台。
祝鹤回正打算告辞,却被范默江拉住,说辛苦了一个多月,事成该好好庆贺庆贺。
他看日头还很高,便答应了。
结果人多,被绊住的时间久了些,祝鹤回返城之时已是黄昏。
行至半路上,天之将黑,忽有两个蒙面的人从树上飞跃而下,手中的剑直指祝鹤回而来,几十匹马顿时惊得嘶鸣不断,一下子乱开来。
祝鹤回敏捷拔出挂剑,及时挡住了暗袭,接着跃离马背,那边乔择邻也已经出剑,与他们一对一地打起了起来。
那两个蒙面人,功夫招式凌厉又狠毒,出手奇快无比,看得出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只是他们并没料到祝鹤回武功了得,完全不落下风,打了几个回合,那两个人见没有胜算,便对了暗号,一前一后窜进丛林中。
乔择邻正准备带着侍卫追上去,祝鹤回制止了他们,“敌暗我明,别追了!”
“大人,会不会是飞鱼台派来的?”乔择邻边收兵器边问道。
“不大可能,他们与我们对峙已久,近日来肯定也是全力戒备,不大可能盯住我。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且先回去再说。”说着接过侍卫递来的缰绳,跃回马背上,率众人朝帘州的方向匆匆奔驰而去。
祝鹤回着急赶回去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与孟稻儿有约。
第23章只愿好梦不复再醒
对近日来祝鹤回一边忙于公务、一边往返飞鱼台和帘州城,同时还要亲自过目婚礼准备事宜孟稻儿一无所知。
她只以为他双亲虽然离世,二人定亲之时他亲朋凋零,但将要而来的婚礼,必定有别的亲人会从京城安都赶来为他操持。
这半个多月以来,孟稻儿的哥哥和表妹将好的、歹的不知说了多少,终于劝得累了,便只好接受了她要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的事实;忍冬和小糯也曾替她担心不已,不过又觉得知州和她成了亲迟早会有小孩,只要有了孩儿,她们认为一切就会好起来,便又渐渐为这一桩亲事高兴起来。
大家所担心的未来,孟稻儿根本不以为意,她的想法是嫁给祝知州之后,他过他的,而自己则继续在心里放着鹤哥哥,然后在富贵中没有波澜地度过余生。
二人的亲事确定了这么久,她依然跟个无事人一般,只好像,她只需静静等着,待成亲的时间到了去参加一下就可以,别的一切都有人为她打点着,她也甚少过问。
她为自己设计的婚服已经画好,看时间还充裕,她打算给祝鹤回也画一套,到时候一同交到姚二娘的缝衣店缝制。
除此以外,她近日来唯一盼望的乞巧节终于如期而至。
祝鹤回与孟稻儿约见的时间是戌时初,即黄昏之后月上柳梢头之时。
这一日申时过后,她便开始梳妆打扮,莫名其妙地,她竟觉得心头似乎有了幽会前的紧张和期待,“他根本不是鹤哥哥!”如此自我提醒了好几回,她才清醒了一些。
尽管变得稍微清醒,但那紧张与期待却一直挥之不去,从白天持续到傍晚,又从屋内延续到屋外,越接近戌时,回忆和现实的重叠所带来的刺激令她越坐立不安,不知不觉她走到了院中。
她知道祝知州是守时之人,根本没有必要如此急不可待,可好几次,她还是没忍住派忍冬出去确认祝知州来了没有。
忍冬没能带来她预期的消息,天色已近昏黑,祝知州罕见地迟了。
孟稻儿自然不会为这种事情生气,只是,有那么一两次,她的心莫名地、没有根据地抽紧、闷痛,当时她不以为意,戌时过后,她却忍不住将那莫名的心悸与祝知州的迟到联系到了一起。
“忍冬,你说祝大人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她明明只是喃喃自言,偏生被近在身旁的小糯听到了,她接道,“料想祝知州应是被公务绊住了。”
“是啊,姑娘,祝知州能到飞鱼台将我们救下山,便是有什么意外,想也不会有事的。”忍冬也走过来,“屋外蚊虫多,姑娘还是回屋等罢。”
黄昏与黑夜交接的时间,蚊虫到处飞舞,昏冥冥的天色激起了大家的惶然。
我等的是祝大人么?孟稻儿怔了怔,不,我等的只是鹤哥哥,等的是往事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