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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第1页）

反问是一种很强烈的语句形式。它会在极大程度上激起听者心中的疑问，并且增强说话者的可信度，哪怕说话者提出的观点无比荒谬。

因为人虽是屈服于习惯的生物，但会永运对其他人持有或多或少的怀疑态度。他们只肯相信自己所见所闻。而我要做的，就是打破他们曾经相信的所见所闻，将他们的怀疑态度煽动到最高点。

不光是丰松那边的大部分海煤镇居民们在议论纷纷，我这边母亲皱起了眉头，丰复余瞪大了双眼，一会儿盯着我，一会儿盯着对面的丰松，其余的海煤镇反抗者则慢慢捡回被包围时丢弃的士气与愤怒。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讲话，都在表达自己的观点。

只有丰松和我没出声，互相观察对方的棋盘，分析对方可能走的下一步。

&ldo;项慈，你是不是刚刚分离意识体的时候出现大脑混乱了?&rdo;丰松轻轻挪动了一个卒，&ldo;大家都知道穿过雾墙是会损伤身体的，我虽然来自山世界，可根据世界平衡对称原则，我的上一代乃至上上一代都是没过四十就化雾消散了。想必雾世界也是如此。&rdo;他停顿了一下，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但又很快垂下，&ldo;而且据我所知，那些鲁莽冲进雾墙里的人，都在几日后离奇死亡在雾墙边。&rdo;

他身边的海煤镇居民们纷纷点头，双马尾女孩甚至激愤地开口朝我喊道，&ldo;不要以为你是平衡点，你就足够特殊到对我们颐指气使，还想歪曲事实!&rdo;她叫起来的时候，那两条马尾像极了长长的沉睡的恶魔犄角，&ldo;丰家作为引路人，每一代都牺牲了多少寿命来为我们大家引路，你们项家不也受益这么多年?他们又是做引路人，又是做守护者的，你们干过什么?除了到处制造麻烦，导致这两个世界的不平衡之外!&rdo;

&ldo;就是!&rdo;

&ldo;对啊!&rdo;

&ldo;说得没错!&rdo;

人聚众在一块时总是容易被煽动情绪，比如悲伤，愤怒，喜悦。人数愈多，情绪的渲染力越强，放大程度越高。就几句话的时间，我对面的海煤镇居民们重新回归到怒斥我们的状态，冲动得比刚才更甚。

&ldo;各位，各位!&rdo;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压过大家，可他们没有人愿意闭上嘴巴，这时我耳边传来一声枪响，我焦急回头，却发现是丰复余拿过地上武装人员尸体上的枪，朝天空开了一枪。

&ldo;各位听她说完。&rdo;他的声音比那声枪响还要冷酷压抑。

我感激地朝他看了一眼，他点了点头。我继续说道，&ldo;各位，如果我没有证据，我是不会乱说话的。我知道这打破了你们多年来的认知，不对，是打破了几百年前世界突现雾墙后的一切认知的基础。&rdo;我咽了口口水，有些口干舌燥，心跳加速，&ldo;我明白，如果说人人都能独自穿过雾墙，那这几百年来，海煤镇的居民们为何要苦苦生活在这牢笼一般的天地里。大家何尝不是有更好的选择，有更多的物资，有更多与外界的交流。&rdo;

&ldo;说了这么多，证据呢?&rdo;双马尾女孩旁边站着一个老奶奶，我一时想不起她是哪家人，可看她亲切地挽着双马尾女孩的手肘，看样子应该是和她一家的。&ldo;你说了这么多，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更不用你这种毛头小丫头来给我们上课。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吃的木油可比你见过的木油还多。我只认事实和证据。&rdo;她看到我站着不动，皱纹密布的脸上裂出了比皱纹还深的咧嘴笑，&ldo;如果拿不出证据，就只能证明你只是个谎话连篇，捏造事实的扫把星。大家天天供着你们项家什么所谓的平衡点，早就受够了。&rdo;

&ldo;朱奶奶，注意您的语气!&rdo;母亲站到我面前，厉声厉色地对那个名叫朱奶奶的老人喊道，&ldo;我们项家这平衡点的身份是天定的，又不是我们能选择的。你以为我们经年频繁穿越在两个世界之间，身体经受两个人的喜怒哀乐，雾世界的平衡点为了维护世界平衡还不敢有过激情绪，受到伤害还怪自己没有做好防护，成日活在山世界的平衡点的阴影下，是我们乐意的吗?&rdo;母亲越说越激动，却没有失去控制，我站在母亲背后，能感受到她厚厚坚冰的外壳下，一直汹涌喷薄的不甘，&ldo;不是只有丰家他们为海煤镇做出多大贡献，我们项家身为平衡点也付出了很多，只是你们都只能看到面上的东西，看得到引路人给你们带来的物资，看不到我们平衡点为了世界的存在做出的牺牲。&rdo;

&ldo;朱奶奶，您要证据是吗?我来给您证据。&rdo;我转身走到刚刚丰复余拿枪的那个武装人员尸体旁，蹲下一手伸进他的裤子口袋里，果不其然掏出了一把红色胶囊。我起身快步朝他们对面走去，路过丰复余时一把牵过他的手掌，他也配合地乖乖跟我走。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两方阵营对立的中间处。

我抬头看了眼天气，还好，云层不厚，有些阳光会洒下来。远处的雾墙仿佛近了很多。&ldo;闭上眼睛，&rdo;我在丰复余耳边轻声说道，他立马照做，接着我往他嘴里塞了两粒红色胶囊，他没有抵抗，照吃下去，只是他喉结抖动了好几下。

&ldo;吞下去了吗?&rdo;

&ldo;嗯。&rdo;

&ldo;那就睁开眼吧。&rdo;

丰复余睁开眼看着我，一大片阳光正好从我身旁洒下，慢慢移至我们身上。他的眼睛如同镶上浅灰色宝石的血玉，正朝我熠熠发光。这一刻让我想起几天前，我还在抓着丰复余的衣领，让他多点时间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耗过那无聊安稳的假期时光，那时他的暗红色眼睛，不过是我希冀的生活调剂，就像路边的白色花丛里让人欣喜的一朵鲜红花朵，而不是如今的关键证据，将一把击碎我们赖以生存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