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把东西给我背吧!”
乔金灵拍了拍自己的双肩背包,把它调转过来背在前面。“那可使不得,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给你一个小孩子呢?”
乔向前连连摆手。“放心吧,爸爸,你忘了昨天晚上还是我踹的你。我保证把东西保管得好好的,你好好保管我不就行了吗?你把我看好了,不就相当于把东西看好了吗?”
乔金灵的逻辑让乔向前犹豫,不过听起来确实是这个道理。乔向前点点头,把毛线裤拿出来塞进乔金灵的背包里。也确实是,就算有人偷想偷东西,也不会去偷一个孩子的破书包,毕竟大人不会把贵重的物品放在孩子身上。乔金灵这下就放心了,那个带一串零的存折与其放在爸爸身上,还不如放在自己身上。父女两个人手拉手,绕着广场溜达一圈,凉快下来的乔向前神气极了。“哎呀,灵灵,你听这个地方的人说话可真奇怪,呜哩哇啦的,怎么一句也听不懂?什么炖母鸡,这里很喜欢炖汤吗?”
乔向前看一切都觉得好奇。算一算,其实乔向前也就32岁,还正当盛年,印象中一提起爸爸,总是觉得他很老。仿佛一个人只要被叫上妈妈,或者被叫上爸爸,就与年轻无关了。其实在这之前,他们还只是小姑娘或者小伙子,对一切新鲜的事物充满好奇心。很快,胡岁勇和周明就回来了,两个小伙子熟络起来,相同的目标和志向让他们把彼此当成了好朋友。“咱们准备进站吧!”
乔向前大手一挥,海口,我们来了!这一节的火车行程,大家住的分散,毕竟票不是买在一处。不过也就一晚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爸爸,火车上怎么这么多年轻人呀?”
乔金灵小声问乔向前。他们两个人在一堆年轻人之间,显得格格不入。这些年轻人慷慨激昂,肆意挥洒,指点江山,仿佛中国的前途就在他们的脚下。“爸爸也不知道啊!是不是都像周明那样,打算去海口闯荡。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了不得,不出来,真是看不到。”
乔向前啧啧称赞。这些年轻人身上的那种朝气,让他心神向往。“我告诉你们,中国用不了多少年,一定会成为世界上一流的国家。”
“这个还用你说,这是肯定的,这是时代给我们的机遇,我们一定要把握住。”
“没错,勇闯海南,燃烧青春,我们就是新一代的赶海人。”
“我才不要做纺织厂三班倒的工人,百舸争流,我们一定是这个时代的弄潮儿。”
……他们眼里闪着光,乔金灵并不知道她无意中亲身经历了“十万人才下海南”这一历史性时刻。火车咔嚓咔嚓在黑夜中穿梭,天总会亮的。只是天亮以后,总有人会怀念黑夜里的宁静。这群年轻人像是不会困一样,乔向前已经困得东倒西歪,倒在床铺上睡得一塌糊涂,他们还在高谈阔论。乔金灵听着他们聊天,觉得挺有意思。和30年后的大学生聊天的内容完全不一样。迷迷糊糊中,乔金灵坐在床铺角落里,有人轻轻拍她的肩膀,她睁眼一看,是胡岁勇。原来胡岁勇怕父女两人不安全,专门过来查看一下。“灵灵,你睡吧,叔叔替你们看着。”
胡岁勇咧嘴大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想到之前还把胡岁勇当成坏人,乔金灵觉得有些羞愧。不过乔金灵摇摇头,让胡岁勇回去睡觉。她还没有那么困,人像漂浮在大海里一叶小舟似的,如梦似幻,真真假假,无法分辨。这里的太阳升得早,等到东边亮起红光十,乔金灵拉开帘子一看,眼前出现波澜壮阔的画面。火车正在通过轮渡经过琼州海峡,不用下火车,便可以直接到达海口。有些年轻人已经醒来,发出惊呼。火车真的可以在海上行驶。过了琼州海峡,便进入了海南,眼前的景物也发生了变化,高大的椰子树随处可见,四处都是浓浓的热带风情。乔金灵以前出差也来过海口,可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么激动,她从历史深处穿越而来,又正在见证另外一段历史。火车终于缓缓到站了。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年轻人们,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不是说这里是弯腰就能捡到金子的地方吗?他们已经见识了广州的繁华,怎么这里比广州差这么多?如果说广州是一个白胖富态的孩子,那么海口就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咦,这里咋还不如俺们县城火车站哩?怎么这么破?”
一个高个子男生皱着眉头,和昨晚的慷慨激昂形成了鲜明对比。“对啊,怎么和想象中不一样呢?会不会火车把我们带错地方了?”
“怎么可能?这可是火车,你走错地方,他都不会走错地方。”
……这些年轻人不管相信还是不相信,这里是海口,口气里的遗憾藏都藏不住。乔向前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相信自己跋山涉水,穿了大半个中国,竟然来到了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还这么热!可到都到了,还是得下车。一行人蔫头耷脑,也没有人抢着要下车,氛围有点诡异。乔金灵心底暗暗偷笑,这时候的海南还没有正式脱离广东省,还没到它正式建省飞速发展的时候,当然不可能那么繁华。等再过30年,这里将会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下了火车,一股灼热之气扑面而来。“我的乖乖,这里是进了火焰山了吗?咱们都是孙猴子,取经是不是走错路了?咋这么热呢?”
胡岁勇和周明已经过来,他们脸上也是相似的神情。“没错啊!这里就是海口。海口欢迎我们呀。”
乔金灵鼓舞士气,一切才刚刚开始,现在就打退堂鼓,已经晚了。“行吧!都到了,咱们找个地方住下来吧。”
乔向前满心的期待化成了一声长叹!这是造了什么孽?!大过年的,要过来受这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