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寒酥赶到长谣宫时,戴晴眉正被人压着跪在庭院的青石板上,一面不停向荣嫔哭喊自己冤枉。荣嫔端坐在摆在庭院正中的红木椅上,看向戴晴眉的眼神冰冷中透着鄙夷。她拖着调子开口:“本宫的大宫女可是都看见了,你在小厨房鬼鬼祟祟的,还敢狡辩?说!你在那儿做了什么?”
戴晴眉垂着泪不停摇头:“我没有……”荣嫔冷笑一声:“既然不说,来人啊,给我掌嘴!”
厉寒酥赶紧走进去,出声打断:“荣嫔娘娘。”
“宓嫔?”
荣嫔眯起眼,看了眼地上面露惊喜的戴晴眉,又看向厉寒酥,冷笑道,“怎么?本宫教训自己宫中的人,也要你来插手?”
厉寒酥无视她的话,径直走到戴晴眉身边,对压着她的宫人冷声轻喝:“放开。”
两个宫人对视一眼,犹豫起来。荣嫔一拍桌子:“谁敢!”
厉寒酥却直接趁他们不注意,两脚踹上膝窝,叫他们一个没站住跪了下来。再看去,厉寒酥已经一手将戴晴眉提起,还细心地拍了拍她身上尘土,低声问:“有没有受伤?”
戴晴眉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担心地看着厉寒酥。厉寒酥安慰她:“没事的。”
荣嫔已经被她自说自话的行为气得跳了起来,抖着手尖声怒骂:“宓嫔,你好大的胆子!”
“是荣嫔好大的胆子吧。”
厉寒酥淡定地回她。荣嫔一愣,总觉得这话似曾相识,似乎每次厉寒酥反驳自己都是这样的开场白。于是心中一突,不由得紧张起来。厉寒酥:“戴才人可是陛下亲封的才人,就算是住在你荣嫔宫中,也由不得你这般擅自动刑,更何况让两个内侍押着。”
厉寒酥转回头看向那两个还没爬起来的内侍,语气冰冷:“你们冒犯嫔妃,不要命了吗?”
两个内侍登时冷汗就下来了。他们这些内侍原本就不被荣嫔重视,今日难得有了表现的机会自然积极得不得了,一时便忘了自己押着的是嫔妃,是主子,不是什么犯事的下人。两人心中直打鼓,跪着就开始磕头,一叠声地喊都是荣嫔娘娘的吩咐,可不管他们的事。“你们说是荣嫔娘娘的吩咐?”
内侍们点头,厉寒酥便看向荣嫔,见她咬着牙神色愤恨,然后回头斥了一句。“胡说!宫中谁不知道你们荣嫔娘娘是最恪守宫规的,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定是你们擅作主张,趁着荣嫔娘娘被气昏了头脑便也趁机以下犯上。”
说着,厉寒酥看向一脸震惊的荣嫔,轻笑,“荣嫔娘娘,可是如此?”
“……”荣嫔瞠目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两个内侍先是一愣,然后没命似的哭喊:“奴才冤枉,冤枉啊!”
厉寒酥不搭理,只看着荣嫔。荣嫔被逼得没办法,她向来自诩是最受规矩的,自然不能认下这罔顾宫规,任由内侍冒犯嫔妃的罪名,于是一咬牙:“来人,将这两个以下犯上的奴才拖下去!”
然后狠狠地看向厉寒酥:“这下你满意了?”
厉寒酥垂了垂眸:“怎么会?”
什么意思?都这般下她面子了还不够吗?!不待荣嫔质问,厉寒酥便道:“事已至此,荣嫔不妨说说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荣嫔知道她已经失去了找茬戴晴眉的机会,憋闷地一指抚琴,让她说。抚琴上前:“奴婢今日去小厨房给娘娘端点心时,正好撞见戴才人从小厨房出来,见到奴婢还十分慌张的模样。因为时间紧迫,奴婢也没在意。可后来奴婢将点心端去娘娘屋中,一个小宫女在试吃点心后顿时腹痛不已。”
“就凭这个,你就怀疑是戴才人做的手脚?”
厉寒酥打断她。抚琴看向荣嫔。荣嫔没好气地瞪眼:“不然呢?要等本宫被她毒死了才算证据吗?”
厉寒酥:“且不说戴才人才刚入宫没几日,根本弄不到什么毒药。你那点心不知经手了多少人,从制作的厨师、装盘的宫女、端盘的抚琴,所有进过小厨房的都有嫌疑,你却偏偏只审戴才人,这不是私心是什么?”
荣嫔被她戳破,恼羞成怒下继续嘴硬:“本宫的宫女各个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害本宫?”
“是吗?”
厉寒酥话音未落,转身迅速从一旁的宫女中揪出一人,甩到了地上。那宫女惨叫一声,缩在地上不住地发抖。荣嫔惊呼:“宓嫔,你这是做什么!”
厉寒酥低头看着那宫女,声音冷淡:“这宫女方才在人群中神色异样,一直有恐惧之状,身体还不停发着抖。你最好叫个人搜搜她身上,看有没有东西。”
荣嫔看向地上的宫女,果然脸色惨白,一脸心虚惶恐。荣嫔脸色一沉:“抚琴,你去!”
不多时,抚琴便从那宫女袖中摸出一个可疑的纸包,小心打开,里面还残留少量白色粉末。抚琴看向荣嫔:“娘娘……”厉寒酥继续道:“你再回忆一下,方才试吃出问题的点心是哪一盘?”
荣嫔立刻叫人端来,那是一盘精致的玫瑰杏仁酥,最上面撒了层细腻的糖粉,看着和那纸包中的药粉没两样。厉寒酥:“你将这两样东西一齐送去太医院验一验就能知道是不是这丫头下的手了。”
厉寒酥虽这么说,但荣嫔光凭眼前的东西和那宫女心虚的表现,就已经认定是她下的手了。当下没忍住脾气,走过去狠狠一脚踹了上去:“背主的玩意儿!”
然后不解气地又补了几脚,方命人将那宫女拖下去。戴晴眉躲在厉寒酥身后,看着那宫女惨叫连连,被拖走时嘴角溢血的模样,吓得不轻。她一转眼又见荣嫔看着自己,立刻揪紧了厉寒酥的袍子,恨不得直接缩进厉寒酥的影子里才算安全。荣嫔哼了声,绝口不提自己险些冤枉了戴晴眉的事,只问她:“你为何去小厨房,还鬼鬼祟祟的?”
戴晴眉抿抿唇,似乎揪着厉寒酥才算有了底气,别扭地颤声道:“我,我太饿了,去找些东西吃……”荣嫔顿时瞪大了眼睛。戴晴眉觉得委屈极了。这真不能怪她。她本就比其他人食量大,偏生荣嫔不知出自什么缘故,一直克扣她的膳食,每餐只有一个菜不说,旁的瓜果点心一样都没有。今日戴晴眉实在熬不住了,也不敢让侍女冒险,就自己偷偷摸去小厨房拿了两块糕点,没想到一出门就撞见抚琴,吓得她差点将帕子里的桂花糕甩出去。厉寒酥听到这里,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抬手捏了捏戴晴眉的脸颊。软乎乎的,手感甚好。厉寒酥没责怪她的意思。这确实像是戴晴眉会做出的事情。“你若吃不饱,和荣嫔娘娘说就是了,荣嫔娘娘宽宏大量,还能故意饿着你不成?”
厉寒酥故意道。荣嫔也知道今日这桩就是个大乌龙,闻言勉强收起对戴晴眉贪吃的鄙夷之色,哼哼两声:“宓嫔说的是,戴才人以后想吃什么直接跟小厨房说,可别又因为胆小闹出这种误会来。”
明明是荣嫔故意限制她的膳食,如今又推说是她自己胆小。戴晴眉鼓鼓嘴,到底不敢反驳荣嫔,诺诺应下。见戴晴眉没事,厉寒酥便打算告辞。临走时,荣嫔叫住她。“宓嫔。”
她看着转回头的厉寒酥,语带警告,“今日之事就算没有你插手,本宫也能查清。你可别仰仗着这次的侥幸,以后还来插足本宫宫中的内务。你给本宫记着,没有下次!”
厉寒酥平静地和她对视,半晌才一笑:“还望娘娘好生整顿,别再给我看笑话的机会才是。”
说完,她不顾荣嫔的气急败坏,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