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霜岚虽然知道此行最大的敌人便是叶贵妃,可近在眼前却不免有些紧张。只见皇上就着叶贵妃手中的筷子吃了一口小菜,叶贵妃笑得柔媚如水,关切之意溢于言表,可苏霜岚总觉得她并非只是来关心皇帝这么简单。
果然,皇帝吃过几口之后,叶贵妃缓缓开口:“其实,皇上大可不必忧心,臣妾倒是知道有个人会南华国古语呢。”
皇帝正在搅动白粥的手停了一停,很快又说道:“是谁?”
叶贵妃有些不满皇上并没有流露出欢喜的样子,不过还是娇柔地笑着,从袖中拿出一张信笺向皇上递过来:“臣妾可不能轻易说出口,这眼下,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大昭国的笑话呢,万一宫中有南华国的细作可怎么办?皇上请看。”
正是此时。
苏霜岚左手一紧,银白色的光芒喷薄而出,周围的一切瞬间静止了。她拿起那张信笺一看,上面写着:南街尾巷岔口左转第一家,吴东。
这人是谁?居然会南华国古语?苏霜岚来不及多想,立即将那信笺塞塞进自己袖管,又在桌上找了一张一模一样的信笺,仿照着那字迹写下几个字,重新放在叶贵妃手里。
停滞的时间重新启动,皇上看向叶贵妃手里的信笺,忽地变了神色:“这是何意?”
叶贵妃不明所以:“臣妾为皇上分忧啊!”
皇上冷笑:“你是想试探朕的态度罢!你想看看朕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不是会给他一个台阶下,是不是?!”
“皇上息怒!”叶贵妃连忙跪下,震惊地看见自己手中的信笺上写着三个字:慕容峻。
叶贵妃惊得手一抖,信笺掉落在地。她一个劲地摇头:“刚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明明写着,明明是……”
“还不退下!”皇帝突然怒喝一声,叶贵妃还想再解释,姜图一个劲地使眼色阻止,罗云竹在一旁早已抖得如筛糠一般,连忙上前扶了叶贵妃退了出去。
苏霜岚依旧平静地站在原处,皇帝负手而立,神色阴郁地不知在想什么。姜图跟在皇上身边多年,几番踟蹰说了一句:“皇上,动气伤肝……”
苏霜岚看向皇上,皇上正好回过头来看着她:“朕记得以前,你父亲受过荣亲王的气,曾私下与几个大臣商议定要在朝堂上给他一点教训,然而当时外敌入侵,你父亲便再也没提过此事,一心支持荣亲王御敌。”皇上走近几步,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你们苏家的人,都会如此行事么?眼下,若是你,会如何做?”
苏霜岚眉眼低垂,显得恭敬而诚恳:“臣女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父亲身边,父亲的这些事情,竟然一件都不知道呢。只不过,在与父亲见面的那些有限的时间里,父亲告诉过我一句话:没有任何事能抵过民生疾苦,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两国开战。”
皇帝沉吟着这句话,记忆中那个英气勃发的儿子,也曾这样说过呢。他轻轻叹气,吩咐道:“姜图,去荣亲王府宣旨。”他顿了一顿,似乎是抒发了胸中积郁多年的憋闷之气:“宣荣亲王在南华国使臣入宫那一日,进宫。”
苏霜岚眉目未动,却暗暗欣慰,艰难的逆转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叶贵妃面色阴沉,一把一把地撕着面前的花。池旧在一旁默立,声音寒凉:“照娘娘所说,只怕是那个能逆转一切的人,已经出现了。”
“出现了?果然出现了?怪不得如此诡异!”叶贵妃将手中的花全部丢在地上,恨恨地说道:“是谁?竟有如此通天的本事,在本宫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篡改了信笺上的内容!”
池旧微微停顿:“虽然不知道那人是如何做到的,但可以肯定,他定有异于常人的能力。娘娘身边的人都要多加留心,在路上遇到过什么人,皇上那边又有什么人,娘娘详细对我一一说来,我会仔细追查。”
深夜时,苏霜岚披着斗篷快步行进在偏僻的宫道上。皇城以北的角落,此时正有巡夜的侍卫经过,其中一个发现宫墙角有个昏暗的人影,立即借故跑了过去。
苏霜岚站在宫墙的阴影里,看着跑过来的那个年轻男子,低声问道:“是苏家的人么?姓程?”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是,我是程玉方,您是苏家大小姐?”
苏霜岚点头,扶住想要行礼的程玉方:“客套话就不多说了,我也不能出来太久。你记住,南街尾巷岔口左转第一家,找一个叫吴东的人,不管怎么样先扣住他,南华国使臣走之后才能放掉。”
程玉方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只答一句:“是,大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办妥!”他很快行了个礼,迅速调头走远了。
苏霜岚也很快往回走。苏正通告诉她的这些隐藏在宫中的人,都是苏家暗养多年的死卫,无论何种要求他们都会无条件去办到,即使付出自己的性命。
荣亲王府。
慕容峻跪在正厅内,沉默地听着宣旨太监宣读圣旨。他的膝盖很疼,几乎不能支撑他自己,背上已经冒出冷汗,可还是顽固地强撑着,外人根本无法看出他的痛苦。
只有成安,知道王爷已经快要达到体力的极限,一听宣旨完毕,连忙上前搀扶。慕容峻站起身,几不可察地深深吸气。宣旨太监将圣旨递给他,略带谄媚地笑着:“王爷好好准备罢,这可是三年来头一次入宫呢!万岁爷开恩,王爷一定好好把握……”
“送客。”慕容峻根本没有听完就缓步走了出去,宣旨太监在他背后恨恨地小声啐道:“呸!还跟从前一样!若是当场出丑,看你还怎么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