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姜秀府前停住。熊光搀简玉语下车,丹高冷地走在前面。简玉语低头不语,心里有点不爽——这些人是真当她傻子,还是知道她在装傻?一个个的,完全不掩饰“我们是一伙的”。如果真要瞒她,就拜托演得像一点;要是不瞒她,直接告诉她不好吗?这样鄙视她简玉语的智商,当心哪天玩个失踪,看你们这帮家伙怎么办!
姜秀府的大门敞开,琴玉坐在七级宝阶上焦心地等。见马车来了,熊光扶着简玉语下车,便冲了过去。简玉语对她虚弱的笑笑,张开双臂,迎接死里逃生久别重逢的第一个拥抱。哪知琴玉是条汉子,绝不按常理出牌。她跑过来照着熊光的脑袋就是一拳——“叫你带我一起去,你自己一个人先跑了!”趁熊光抱住头还发愣,把简玉语从他手里夺了过来。琴玉同样严厉地看着她,酸酸地说:“圣女就是受欢迎呀,说,又被那家有钱男人抢去了?”
琴玉不知道?简玉语讶然地看着琴玉,随即喜上心头——太好了,琴玉和那些家伙不是一伙的。终于有一个盟友了!
“什么被男人抢去,是被坏人抓走了!你没看到玉语全身是伤吗?”熊光捂着头抱怨道。
“坏人?全身是伤?”琴玉不敢相信是这么回事,挽住简玉语的动作轻柔了许多,“姐,你真被坏人抓走了?谁救你出来的?光,你知道怎么不告诉我!”
“啊,肚子好饿……”简玉语突然嘀咕一声。琴玉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来,“走,屋里有吃的。我说姜秀怎么不到点就把吃的准备好了,原来他也知道你要回来呀。”
“姜秀呢?”简玉语问。
“一个时辰前去了宫城。”
“出事了吗?”
“怎么问我?你是圣女,会未卜先知的呀。”
“哎呀,浑身都痛了……只想快点吃饭睡觉。”简玉语又开始痛苦低吟,就这样蒙混了过去,可听到姜秀去宫城后便涌起的阴郁,一直沉沉压在心头,她预感姜秀此去肯定又是一场风暴的开端。
姜秀头戴玄冠,身穿元端,上身卷云纹绢青衣,象征乘风万里,下身灰白棉麻素积,用缁带佩系灰白蔽膝,腰带上缠圈黑色编绳,正中绑了一块小巧的青色玉环。他一敛平日傲慢神情,恭顺地走在深宫禁道上。
今日心中有几分惶惶,只因魏王突然招他入宫。平日上朝,姜秀都尽量低调,宠辱都不沾身,很少发表独到言论,所以魏王很难会对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次如此突然,肯定不是太好的事。
穿过层层殿阁迭迭廊房,他来到一扇雕琢格外精致的拱门前。穿过拱门,就进了魏王姬罃批览奏折处理政务之地——鹿角阁。
经过内侍的值房就是大厅。大厅四壁珠玑,一屋威严,北边墙壁上嵌着巨幅“麒麟出海踏山吞日图”的木雕屏风。这副屏风颇有玄机,“海”指的是东面强敌齐国,“山”则是以山为偶像的韩国,“日”是昏黄的夕阳,便是衰微的周王室。
这幅图是魏文侯制作的,如今南边楚国如狼似虎,西边秦国屡次侵犯,北边赵国日渐崛起,魏国的霸主地位岌岌可危。为表继续称霸的决心,姬罃已经命人重新制作木屏风,把那三个劲敌全部加进去。
姬罃坐在南边日理万机之处,真是个竹简盈架卷帙浩繁。他头戴十二颗五彩玉皮弁,上穿细白衣,下着素色裳,腰系黑色蔽膝,上画象征魏国的卷云麒麟。魏王见姜秀来了,伸手朝左边一指。姜秀拱手,坐在那里的一张蒲团上。
“姜秀,你平日总不凸显自己,其实暗中做了不少事嘛。”魏王的声音有些阴阳怪气,和姜秀的傲慢一样,是天生的。
姜秀一凛,“都是些小事。如果哪件事能有幸传到大王耳中,一定是别人谦虚,把功劳让给臣的。”
魏王还在摆弄手里的竹简,抬起眼皮看了看他,“此次我与齐国联盟攻打赵国之事,你是何种想法?”
“大王英明决策,赵国常年与犬戎厮杀,心亦有了狼性,若再不挫败他们的威风,今后肯定会成大患。”
姬罃鼻子里闷哼一声,“可倒成了被他们灭威风。”
“臣以为,齐国肯定与赵国暗中勾结摆了我一道。若不暗做手脚,胜仗的一定是我。”
“所以你为了报复齐国,才叫人通知燕国,说齐军撤退途中会袭击他?”魏王放下竹简,抬起下巴直直地盯着姜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