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头用晾衣杆打死土狗的时候,蒙晖抬起头,看到在老头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监控摄像头闪烁着表示“正在摄录”的红点。然后,蒙晖来到物管处,从值班保安那儿弄到了老头杀狗的视频画面。蒙晖选了个最合适的时机,把这段画面匿名寄给了萧大律师那位爱狗如命的主任。“哼,你还想双喜临门?喜获麟子,又升任合伙人?我得把一盆凉水浇在你头顶上!”蒙晖不禁狂笑了起来,然后,他掘出那具狗骨,找到头颅,伸出手指,把狗骨头颅里的门牙活生生掰了下来。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接通电话,一个冷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是蒙先生吗?真抱歉,您的申请被驳回了。也就是说,您不能获得牙科医师执照。真是抱歉。”蒙晖愣了愣,低下头,他看到自己刚挖出的那枚狗牙上,竟有一条清晰的裂纹。轻轻掰了一下,这枚狗牙一分为二,变作黑糊糊的两截。郊区,一幢土墙屋里,一个男人正气急败坏地冲着一群土狗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土狗,怎么这么不正常?别的狗都喜欢啃骨头,为什么你们就那么喜欢吃糖呢?我藏在厨房里的一罐白糖,又被你们偷偷吃完了!你们难道不知道,吃糖太多,会损坏牙齿的!哼,过不了多久,你们的门牙全都会被蛀坏!到时候,我可不会再管你们了!”红灯亮了,许易辰一脚踩下刹车,饶有兴致地看着路边的人流急匆匆地涌上了人行横道。这时,人流中的一个女人引起了许易辰的注意。那女人面容十分娟秀,可脸上的神情看上去却有些恍惚,她被人流裹挟着走上了人行横道,却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脚步匆忙。她走得很慢,动作还有些机械。许易辰甚至觉得,那女人像一个木偶。女人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定定地站在人行横道中央,刚好挡在了许易辰的车前。许易辰透过车窗玻璃,很清楚地看到,那女人的表情十分呆滞,她定定地望着前方,眼神里渐渐地流露出了丝丝恐惧。许易辰顺着那女人目光的方向看过去,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不由有些奇怪,那女人在害怕什么呢?就在许易辰为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疑惑不解之时,前方的交通灯变成了绿色。此时,所有的行人都已经通过了人行横道,只剩下那个女人,她就那样旁若无人地站在公路中央,一动不动地呆立着。“嘀——嘀——”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响了起来,许易辰后面的一辆货车司机甚至把头探出了车窗外,恼火地朝着那个站在人行横道上的女人吼道:“你有病啊,站在路中央干吗?就算不想要命了,也换个地方去死啊,别在这儿阻塞交通!”可即便如此,那女人还是一动不动地木立在道路中央。许易辰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打开车门,走下车去,准备劝那女人离开。当许易辰刚走到那女人身边时,她却突然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许易辰,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他跟来了……他跟来了……”“谁跟来了?”许易辰下意识地问道。可那女人并没有回答他,反而一边念叨着,一边一步步地向后退去,她一直退到了人行横道的边缘,脚下被路基绊了一下,猛地跌倒在了路边。那女人这一下跌得不轻,连额角都被磕破了,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却似乎浑然未觉,只是下意识地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冲进了路边的一条小巷子里。看着女人的身影消失后,许易辰赶紧回到车上,发动了车子。车子在道路上平稳地行驶着,许易辰的心里却已经有些乱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个女人脸上恐惧而绝望的表情时不时地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让他心里感觉阴恻恻的。不过,许易辰怎么也想不到,仅仅三天之后,他便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女人。这天早晨,许易辰刚到办公室,守在前台的小林护士便对他说道:“许医生,有人找您。他说是您的同学,已经等了您很久了。”“我的同学?”许易辰皱了皱眉头,问道。小林护士点了点头,指了指候诊区的角落。许易辰顺着小林护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儿坐着一男一女。看见那男的,他眼睛一亮,招呼道:“文风,怎么是你啊!”那男人听到他的声音,急忙拉着身边的女人站起来迎上前来。当两人走近后,许易辰看清了男人身边那个女人的模样,禁不住愣了,随即又恢复了热情的笑脸,招呼道:“走,去我办公室吧。”“走吧,我们去易辰的办公室坐坐。”那男人对身边的女人说道。谁知那女人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我说了我没病,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她的音调有些高,语速也很快。那男人看了许易辰一眼,表情有些尴尬,然后赔着笑对女人说道:“你别激动,我相信你,知道你没病。”“那你还带我来看什么医生。”女人的语气里十分不满。“我哪是带你来看医生啊,我只是来看看我的老同学。”男人小心翼翼地说着。听到这儿,许易辰心里大概明白了一些。其实,他这个同学杜文风也是心理专业的高才生,如果他来做心理咨询师的话,水平应该不会比自己差多少。大概这女人是他至亲的人,所以他无法对她进行治疗,才带她来找自己的。想到这儿,许易辰笑了笑,上前打了个圆场:“文风,你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个美女是谁?”“他是我的妻子吕子默,我们刚在国外度完蜜月回来。”杜文风转头望了妻子一眼,眼神里满是温柔。“走吧,别老站在这儿说话,还是去我办公室吧。”他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吕子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可她一点反应也没有,看来已经记不起那天在路上的事了。随后,许易辰带着杜文风和吕子默朝楼上走去。刚走了两步,许易辰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小林护士叮嘱道:“对了,今天上午不要给我安排其他病人了。”回过头时,他看见杜文风悄悄转过头来,对自己眨了眨眼睛,赶紧微微地点了点头。三个人上楼之后,许易辰并没有将杜文风和吕子默带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带进了心理咨询室。走进咨询室,杜文风看到室内的摆设后,对着许易辰会心地笑了笑,脸上流露出感激的表情。许易辰依旧微笑着点了点头,指着屋里的沙发说:“坐吧,咱们有多少年没见了,今天一定得好好聊聊。”坐下之后,还没等许易辰开口,杜文风便有些沉不住气了,迫不及待地说道:“其实,我来找你,还有一点小事要你帮忙。”许易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是这样的,子默最近遇到一些困扰……”在杜文风开始述说的时候,许易辰特别注意观察了一下坐在他身旁的吕子默。他发现,对于杜文风的述说,吕子默不自觉地表现出一种不屑,这种不屑很明显地流露在她的表情中。从杜文风的述说中,许易辰了解到他和吕子默俩人前不久刚结婚,婚后去国外蜜月旅行了一趟,而吕子默的异常,正是在他们蜜月旅行回来后开始的。杜文风说到这里,一旁的吕子默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那是你觉得我异常。”一时间,杜文风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说下去。许易辰见状,急忙对着吕子默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去,看着杜文风,用不容商量的口吻对他说道:“对了,昨天有病人送了我一点好茶叶,我落在前台忘了拿上来,你下去帮我拿一下吧。”杜文风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许易辰是想单独和吕子默谈谈。“好的,你们俩先聊着,我马上就去拿。”杜文风一边说着话,一边起身朝咨询室门外走去。许易辰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他站了起来,走到杜文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咱们这么多年的老同学了,我一定会拿最好的招待你的。”杜文风会意,点了点头,又看了吕子默一眼,最后再次把目光移到身旁的许易辰脸上,见他脸上的笑容十分自信,不禁踏实了许多。把杜文风送出咨询室之后,许易辰回到吕子默的对面坐了下来,默默地盯着她的脸庞,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她。片刻之后,吕子默原本冷冰冰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些许红晕,整个人也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最后终于不满地嘟哝道:“你老盯着我干吗,我脸上有花啊?”吕子默的反应和话语落在许易辰眼里,反倒让他觉得有些诧异。可还没等许易辰做出其他反应,吕子默又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我异常?”许易辰点了点头。这时,吕子默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她的眉头微微皱了一皱,仿佛考虑了片刻,这才继续说道:“我看见了一些他看不见的东西!”“什么东西?”“影子!一个红衣人的影子!”吕子默回答道,随后又强调了一句,“我经常都能看到。”“那你第一次看见红衣人的影子是什么时候,还记得吗?”许易辰顺着吕子默的话,继续问道。吕子默低下头去,似乎在搜索记忆,她想了一会儿之后,说道:“应该是在回国之前,我们参观完那座人骨教堂之后。”“人骨教堂?”许易辰心里“咯噔”了一下,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就快要触摸到造成吕子默心理疾病的缘起了。就在这个时候,吕子默的情绪突然变得不太稳定,她转动着脑袋,东张西望,就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许易辰怕她犯病,赶紧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他注意到吕子默的手背上,有一道黑色的伤疤,赶紧问道:“对了,你手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文风弄的吧。你放心,如果真是那小子弄的,一会儿我帮你收拾他。”“哐当——”咨询室的大门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响。随后,一个人破门而入,踉踉跄跄地冲到许易辰和吕子默的跟前,磕磕巴巴地说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子默,我也看到那个影子了,他跟着你到这里来了……”冲进来的人是杜文风。此时的他,满头大汗、面色惊惶,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镇定与整洁,而他对着吕子默说的话,更是让许易辰有些摸不着头脑。许易辰并没有急着追问杜文风,而是起身去接了一杯凉水,递给杜文风。杜文风接过水杯,一口喝干了杯里的凉水,然后把杯子拿在手里反复地揉搓着。许易辰注意到,他揉搓杯子的双手,一直在微微地发着抖。突然,杜文风的手一滑,手里的杯子掉到地上摔碎了。一旁的吕子默急忙俯身去捡玻璃碎片,谁知刚捡了一块,手指就被划破了,渗出了一颗血珠,滴落到玻璃碎片上。许易辰见状,赶紧阻止她说:“别管了,等会我叫人来收拾。”清脆的玻璃破碎声仿佛将神情恍惚的杜文风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一般,他的身体猛地一怔,抬起头望着许易辰,缓缓地说道:“易辰,是我错了。原来子默说的都是真的,那个红衣人的影子一直都在跟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