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家里有电话,给110打个电话吧……
小区太大了,陶兰左绕右绕,还没等走到自己家的楼门口,就看到&ldo;110巡逻车&rdo;远远地开进了小区的大门口。她的心里觉得一块石头落到了地上,竟像一个受了欺负的孩子看见了亲人一样,激动得一个劲儿想哭。
可是这种时候,她怎么能一走了之呢?毕竟她是第一个发现了&ldo;案发现场&rdo;的&ldo;目击证人&rdo;啊!
陶兰想起了这些平时只在电视里和小说里听到、看到过的专用词语,没想到有这么一天,自己竟和这些含义微妙的词儿发生了关系,一时间觉得恍若隔世。
她又返回身,急急地往出事地点走,责任感和好奇心一齐在她身上起了作用。其实,她的潜意识里,是想看看那到底是谁家的女孩子,因为什么死在了那个地方,死得又是个什么样儿……
第3章一只惨白的小手(2)
陶兰现在真是后悔啊,今天早晨,她压根儿就不该凑上去看那个热闹!要不是因为亲眼见到那个可怜的女孩儿死后的模样儿,她也不至于变得眼下这么神经兮兮的样子……
躺椅上的牙病患者那大大地张开着的红色的嘴,在陶兰的面前渐渐清晰起来,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工作。于是,赶紧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提醒自己说,快了快了,要稳住,千万别出错儿!
那患者似乎察觉到了医生的情绪有些不稳,他不安地在躺椅上一个劲儿地扭动身体,嘴也张得忽大忽小,弄得陶兰不得不一再停下手上的活儿,等着他恢复平静。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墙上的挂钟上溜了一下,又溜了一下:已经下午四点多了,离晨晨放学只有一个小时了,而从医院到学校的路上,至少需要四十多分钟,得赶快把活儿做完,早点儿走。
她觉得自己今天必须得去接晨晨,否则,留在医院里也什么都干不下去……
&ldo;你放心走吧,这儿有我呢……&rdo;
陶兰被耳朵后面的声音吓了一跳。原来是大个子陈医生,不知他是偶然经过这里,还是特地上前打招呼,他关切地朝她低声耳语着。
平时喜欢向陶兰献殷勤的陈医生,性格大大咧咧的,给她的印象总是油嘴滑舌、半真半假。没想到这个家伙,关键时刻还真有点儿男人的样子……她看见他大口罩上面的眼睛,向她送了一个秋波。
大街上的行人,从四点多就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了。
今年北京的初夏,热得有点儿歇斯底里。不少单位一到了下午,就再也没人能老老实实在办公室里坐得住。
唉,谁都可以早早溜回家,可就是当医生的不行。挂号室把号都挂到明天去了,你说你干不干?陶兰又一次觉得自己选择职业的时候不够慎重。
好不容易把手头的事做完,陶兰刚走上大街,就明白今天的车肯定是骑不快了,心里不由得一阵发毛。
昨天她就跟李大强商量,要给晨晨配一个bb机,这样,孩子在外面,就可以随时跟她联系,了解她的行踪。可是李大强说,一个中学生,佩带那玩艺儿像什么?影响学习,也影响形象。
陶兰私下想,这当爸爸的,毕竟是个男人,没法儿理解当妈的心情。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一天到晚没了魂儿似的,简直要人命啊。
果然,在第一个路口就撞上了红灯。完了,撞上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然后,这一路上就别再想顺顺当当的了。
陶兰心里就像堵塞了的下水道一样,一股莫名的感觉一个劲儿往上涌来,老想打嗝,可是却又打不出来。热汗冒出来了,心中的火气在头上蒸腾着,整个人像原始森林里冒了烟的倒木一样,马上就要窜出火苗儿来了。她不顾一切地往前挤过去,一不小心,自行车扶手就撞到了别人的手,她根本顾不得跟人家道声&ldo;对不起&rdo;。
有人在她后面开始骂骂咧咧了:&ldo;嘿!嘿!嘿!抢什么呢?&rdo;
&ldo;就是!现在买东西早就不定量、不凭票儿了,急什么您哪!&rdo;
接着是&ldo;哄&rdo;的一阵哂笑。
北京人的嘴&ldo;损&rdo;,是在全国出了名儿的。陶兰才不管他们说什么呢!只要能赶在学校放学前接到晨晨,就算万事大吉了。
好不容易等到绿灯亮了,陶兰拼命加速,直蹬得那车飞一样快,只觉得眼前发花,耳边生风。
花园里那女孩的样子又浮现在她眼前。今天早晨,等她返身回到现场,那儿已经被警察围成了一个大圆圈儿,看热闹的人远远地站在圈外头,里三层外三层的,水泄不通。
中国人多,爱看热闹的自然就多,这一点陶兰能理解。可是,那些看热闹的居然都是些头发花白或全白的老人,这就有点儿让陶兰感到不可思议了。她往人堆儿里挤的时候,居然半天都进不去。
陶兰是从围观的人嘴里,知道那女孩儿的情况的,因为等她挤进去之后,已经晚了,女孩子已经被盖得严严实实的,什么也没看到。
她听到的议论,主题几乎都集中在一点上:&ldo;是个无头女尸。&rdo;还有一点,女孩的家长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因为没有人能说得清这孩子是谁家的。
可怜啊,孩子死了,她的父母居然还不知道,这父母是怎么当的?陶兰觉得他们简直就没有做父母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