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当年没有淸霄的出现,沈玉奚或许可能会成为道和的禁脔,但最大的可能是化为一捧黄土……而道宏,只会继续逍遥自在。纵然只是略微地一想,便叫他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每一块血肉都在战栗,指尖冰得毫无温度,却又出了一层黏腻的细汗。沈玉奚脸色苍白着,深出了一口气,将翻涌而来的恨意与憎恶一并缓缓吐出。他永远不会成为道宏那样的无耻之徒,也决计不会将弟子视为工具。沈玉奚轻轻闭上眼睛,静静地坐了一会,重新思量起如何带徒弟这事来。寻思了半天,删删改改,拟定了几个法子,又反复挑挑拣拣,沈玉奚最终了选定一个最为寻常,也最为稳妥的路子——先教离渊引气入体。沈玉奚便找了一堆指导引气入体的功法,仔细衡量对比了一通,从中挑了最恰当的交给离渊。如此又过了几日,沈玉奚等了等,离渊却是毫无动静。沈玉奚放心不下去,便去找离渊,看看情况如何。到了,却见小崽子同灵简大眼瞪小眼。离渊竟是不识字。是了。离渊在外门过得这般波折,想来也是无人教导他的。沈玉奚明悟,倒是他疏忽了。他应从教导离渊读书写字开始,一点一滴教会他修炼。既然如此,那便教吧。读书、写字、六艺……只要他能教,他都愿意教。沈玉奚拨开桌案上的书籍,整理出一块平整的空地,铺上宣纸,研磨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字后,沈玉奚示意离渊看。“离、渊,这是你的名字。”“离……渊……”小崽子的眼睛骤然一亮。他满是欢喜地捧着这张写了他的名字的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直看,像是要把这两个字记到心底去。离渊看看字,又看看沈玉奚,眼睛晶晶地亮,喜悦之情一眼便可望穿。“离渊……”他就像一只方学会说话的鹩哥,兴奋地念了一遍又念了一遍:“离渊,离渊……离渊!”“嗯。”沈玉奚眸光柔软,含笑望着自己的小弟子,轻柔应和:“离渊。”“来,你试试。”等小崽子稍微没有那么激动,沈玉奚把笔塞进离渊的手中,道。“……”试试?自己……写……?……怎么写?离渊握着笔,有点发懵。他如临大敌地瞪着纸上那两个的盘根错节的字,指尖用力得发白,手指僵得像枯死的树枝。怎么写?离渊的额头沁出汗来,最终在沈玉奚暗含期许的目光败下阵来,硬着头皮提笔照着沈玉奚写下的字,糊了上去。那字呀,是真的丑。歪七扭八不说,还缺胳膊少腿。尤其在一旁沈玉奚写下的字的对比下,简直丑得惨不忍睹。小崽子的脸腾地红了。沈玉奚眼中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俯身握住离渊僵直的手,耐心地带着他将‘离渊’二字走了两遍,温声道:“再试一次?”离渊原本瘦瘦小小的,纵然被沈玉奚养得胖了些,到底还是小小的一团,沈玉奚这么一带,他就整个人都没在沈玉奚的怀中了,连呼吸都被包围在沈玉奚清雅素淡的梅花香里。小崽子的脸和耳朵乃至脖子都红了,握笔的手指攥得紧紧的,连骨节都泛了白,他手足无措的僵成一截死木,硬邦邦地被沈玉奚带着写了一遍。落在纸上的字似乎没有那么丑了。“好多了。”沈玉奚目光扫过墨迹未干的两个新字,又复温柔看向离渊:“我们再来一遍,轻——重,用的是手腕的力,来,顿,提,横……”离渊又被带着写了一遍‘离渊’。“就是这样,你做得很好,自己再试一试?”离渊的脸更红了,在沈玉奚赞许的目光里晕晕乎乎地练了一下午的字。沈玉奚要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总是能特别,特别地好,好到叫人心甘情愿的溺死在沈玉奚的温柔里。修者无岁月,转眼便过了十年。沈玉奚将离渊带在身边悉心教养了十年,所有人都知晓沈玉奚对他的弟子离渊极好,纵是亲子也不过如此了。而离渊也担得起沈玉奚的这份好。他虽神魂有损,天赋却是极好的,沈玉奚无论教他什么,他都能很快地融会贯通,并且举一反三。沈玉奚叫他做什么,他便心无旁骛全身心地去做,只要能讨沈玉奚的欢心,离渊什么都愿意做。或许是幼时的经历,离渊的性子如野兽般纯粹,沈玉奚对他好,他便全心全意的去爱沈玉奚,将他视为亲人,奉为神明。他就像一张白纸,被沈玉奚一笔一划染上他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