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沈玉奚恨他入骨,可整个天下,除了他的身边,沈玉奚又能去哪里呢?正道容不下他,魔道只会吞噬他。沈玉奚只能做他的阶下囚,做他的囚徒。一开始,沈玉奚没有认清自身的处境,比顽石还不可教化,后来,沈玉奚也逐渐看明白了自身的境地,不再负隅顽抗。沈玉奚像是终于认命了。重渊这样想着,心中却始终觉得没那么简单。不过,无所谓了。沈玉奚已经被困在他的身边,无论心底到底在盘算着什么,也无法再从他的身边逃开。明明沈玉奚已经不再妄图逃离,明明沈玉奚的口中不再吐出锥心之语,可他的心底还是翻涌着不满足。不该属于他的焦躁的情绪在他的心底蔓延,逐渐愈演愈烈。幽冷的寒意从大开的殿门呼啸涌入,掌下的肌肤如尸体冰冷,沈玉奚不躲不避,不言不语,重渊要沈玉奚看他,沈玉奚便顺从地抬起眼帘。黑沉幽凉的眸如一潭死水,无论什么都无法将其掀起一丝波澜。苍白如冷玉的面容一如从前,可重渊还是觉得不一样,莫名的惊悸与怒意丝丝缕缕地自肺腑肾脏全身各处涌上来。沈玉奚这般注重仪态,哪怕一直被困在“金屋”从未有过离开的机会,他也总将自己的仪表整理到他所能做到最端正的程度。发一定要束入冠中,一丝不苟,衣从来是严密拢紧,不肯多露分毫肌肤。可现在,沈玉奚的黑发全部披散着,铺在日渐单薄的肩背上,衣袍说是一件不落,却同端肃相去甚远……看着这样的沈玉奚,重渊心口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火烧火燎似的磨着他的理智。“沈玉奚。”沈玉奚这幅模样简直就像是没有求生的欲望,一心求死……他想死?不,这是沈玉奚的反抗。妄图用自身的生死来威胁他。不愧是沈玉奚,恶毒冷漠,自私狡猾。重渊有过短暂的一瞬想要遂了沈玉奚的心意,动手将沈玉奚杀死。这种恶念自他死后便一直伴随着他,植根他的识海深处,如同无间漆黑的煞气妄图侵蚀他控制他。但也只有一瞬,重渊熟练的将在心底翻滚的恶念压缩成一颗小小的珠子,埋到心底的荒地里。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谋划了那么长的时间,可舍不得就这么轻易就让沈玉奚死了,他要让沈玉奚在一点点失去希望,最后彻底绝望。重渊松开沈玉奚的下巴,手指沿着沈玉奚的侧脸缓缓下移,最终落在沈玉奚玉白脖颈上的一次狰狞咬痕。修者的身体素质远超凡人,沈玉奚再孱弱,也比毫无灵力的普通人来得强健一些,重渊在沈玉奚身上留下的咬痕向来不会留很久,少则三天,多则五日,总会消失得干干净净。然而这处咬痕却没有同以往落在沈玉奚身上的咬痕那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合消散,每每临近愈合,重渊总是会重新在原有的位置落下新的咬痕,到如今,已经保留了数月之久,就这么一直堂而皇之地落在一眼就可以望见的显眼之处,明晃晃地刺眼。重渊指腹压着沈玉奚颈侧的齿痕,慢慢笑起来。“师尊。”重渊唤道,黑雾般的魔气携裹着一柄灵剑悬举在沈玉奚的眼前。这柄灵剑正是重新落入重渊手中的渡厄剑。这柄绝世神兵在失去主人之后便威力大减,既找不到按照清霄所安排的那样护住沈玉奚,也没有做到如同沈玉奚所期许的那般温养住清霄的残魂。沈玉奚的眸光在触及被魔气携裹着的渡厄时浮现一缕微不可查的波动。“弟子在无回曾经有过一个还算不错的收获。”重渊把玩着一个平平无奇的瓷瓶。“听闻洗魂池的池水对魂魄素有奇效,不知道这么一瓶洗魂池水能够‘净化’多少魂魄。”重渊的声音如同穿透灵魂的利剑一般进入沈玉奚的耳中,沈玉奚眼睫颤动了下,因为许久不曾开口说话,沈玉奚的声音带着一种干涩的嘶哑,连语调都稍微带了几分的不协调。“你想做什么?”“我想做什么?”重渊微微勾起唇角,笑意柔软:“师尊何必将弟子想得那样坏。”“如果不是师尊总是同弟子作对,惹弟子不快,弟子又怎么会舍得对师尊做什么呢?”沈玉奚眉心微微向中心聚拢了一瞬,漠然的目光飞快扫过重渊手中的洗魂池池水,再次开口时,声音里的干涩感减轻了许多,他问:“你想做什么?”重渊信手一招,魔气便将渡厄送到重渊的手中。在沈玉奚不敢置信的视线里,重渊将渡厄拔出剑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