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出现得有些突兀了,沈玉奚隐约还从中品味到几分潜藏的尖锐,他原本打定主意不去理会重渊的疯言疯语,只一鼓作气制造漏洞好有机会逃离这个魔宫,却听到重渊的口中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重渊嘴角微微勾起,苍白的脸上带着冷然的笑容,瞧着就像是心情极其糟糕的模样。“离渊师兄那种?”离渊……听到这个名字,沈玉奚的心神一阵恍惚。离渊是沈玉奚的大弟子,在收下居心叵测的重渊之前,离渊一直都是沈玉奚唯一的弟子。在被沈玉奚收为弟子之前,离渊原是外门的一个小弟子,说是弟子,其实也不尽然。离渊无父无母,天生野长的,玄天剑宗的长老将他带回宗门后便不再管过,玄天剑宗的收徒要求极为严苛,纵是外门弟子也是历经重重考验,方有留在宗门的资格,偏偏这离渊既没有通过正经的收徒流程,背后又没有任何的势力……在外门的那一段时间里,离渊的身份让他成为所有有心之人可以宣泄恶意的存在。沈玉奚将离渊收为弟子后,调查过离渊在外门的经历,这才知晓离渊在外门所遭受的欺凌,愈发怜惜离渊。可他对离渊太好了,好到没有边界,是他亲手将离渊从淤泥里拉起,他对离渊越好,离渊越是沉溺无法自拔。最终……招致了祸端。沈玉奚从未后悔将离渊收为弟子,也从未后悔要对离渊好,唯一叫他悔恨的是没能护住离渊。每每想起他与离渊最后相处的时光,沈玉奚的心中便充满了懊悔,当初的他在察觉离渊的情意,自以为是对离渊好而选择疏离,生生将离渊从身边推开,伤害了离渊赤城的真心。是他看轻了离渊的情意,以为离渊年纪轻,只要分开一段时间,离渊的喜欢便能冷静淡化。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师尊。“与你无关。”沈玉奚硬邦邦地说。自离渊身陨,便鲜少有人再提及离渊的名字,离渊所留下的不过是清静峰上的一座衣冠冢。沈玉奚不知道重渊是从何得知离渊的名字,但显而易见,重渊在此刻提及离渊,决计不会带着什么好的心思。重渊看着沈玉奚,突然阴沉地笑了,“好一个与我无关。”“师尊今日瞧着竟是底气很足的模样?”重渊的声音淡淡的,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有些刻意地,道:“您该不会以为靠着……”“这么丁点的灵力和一把死人留下的破剑,就能够离开我的魔宫?”“有何不可。”沈玉奚极短暂地勾了一下唇角,他的声音冷情,唇角绽放的笑意亦是不带丝毫的温度。重渊听罢,却突兀地笑了一下,好整以暇地道:“那本座便拭目以待。”说着,重渊竟信手拉过一把木椅,优哉游哉地坐下了,手里还端了杯热茶,优雅地啜饮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不打算阻止沈玉奚了。或者,其实是重渊对自身实力有着绝对的信任,自信沈玉奚是绝对逃不出去的。他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沈玉奚疑心看他。重渊唇角带笑,眉眼含情,好言规劝一般的道:“师尊呀师尊,您才大病初愈,应当好好修养恢复元气才是,弟子最后一次劝您,只要你现在剑放下,这一次我会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不怪罪您……”不怪罪我?听到这个沈玉奚禁不住讥讽地笑了笑,他手腕一转,没有犹豫,一剑斩向缚在他脚踝上的锁链。渡厄乃修真界不可多得的至宝神兵,削铁如泥乃是寻常,全力一击甚至能够劈开山岳,只一剑,便将困住沈玉奚良久的锁链彻底斩断。斩断锁链,沈玉奚又调动体内剩余灵力,将灵力注入渡厄,一剑劈向重渊。重渊见状身体向旁边一侧,不偏不倚正好避过这一剑。落空的剑风擦着重渊的发丝发出破空尖鸣,余波切断了重渊身后的梁柱,引起阵阵尘埃。“师尊,”重渊目光定定看着沈玉奚,半晌,低低一笑:“您还真是丝毫不留情面。”他的眼眸是毫无杂色的黑,仿佛连光落在其中也会被其吞噬,重渊看着沈玉奚,眸光带着一种极森极冷,沁入骨髓的寒意。“从始至终,师尊对弟子都是一如既往的狠心。”他的语气森寒,却又像是夹杂某种不明缘由的哀怨,叫人忍不住想要追问下去,寻找重渊如此态度的缘由。可沈玉奚心如磐石,无论重渊巧言令色还是威逼利诱始终心如止水,他面无表情,又是一剑刺来。自清霄陨落,沈玉奚在玄天剑宗避世百年,所有人都只当他是被清霄娇养的菟丝花,失去了清霄剑尊这个靠山,便被打出原型,娇娇弱弱,只攀附裙下之臣的供养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