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为你准备的,师尊可要好好品尝。』沈玉奚却怔住了。钟离渊做的是桃花酥。形状、大小、气味、甚至色泽都带着某种的熟悉。沈玉奚看着这碟桃花酥看了很久很久,久到钟离渊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师尊?”钟离渊眼神微微闪烁过了某种不明的情绪,轻声唤道,语气夹杂着一听便知的忐忑与期待。一入口,沈玉奚心中的熟悉之感愈浓,指尖无法自抑地颤抖了下,愕然与怀疑在他心中炸开,他不由地看向了钟离渊,目露惊疑。他的小徒弟看起来十分的惴惴不安,眉眼间甚至还有几分的挫败:“师尊,是……不合胃口吗?”“不,”沈玉奚飞快地垂下眼睫,迷茫、怀念、悲伤如积雪堆在他的眼底。然而他的表情却十分的平静,仪态与平素别无二致,他道:“味道很好。”钟离渊松了口气,声音带了笑意,道:“那我以后都做给师尊吃。”一些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在钟离渊的话音里从记忆的深处陡然浮现。‘……原来师尊爱吃甜。’‘既然师尊喜欢,弟子以后每天做给师尊吃。’‘能为师尊分忧,是弟子的荣幸。’‘弟子没有丢师尊的脸……真好。’‘师尊,弟子……我真心爱慕师尊……’‘师尊,求您!不要赶弟子走,求您不要抛弃弟子,师尊,师尊——’‘师……见过师尊。’“……师尊。”……沈玉奚眼睫一颤,断然回绝:“不用了。”钟离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隐约意识到什么,无言地望向沈玉奚,目光哀求。“师尊……”把他锁起来……“师尊……”『又一次……』『沈玉奚又一次……』『沈玉奚可真知道怎么惹我生气啊。』钟离渊几乎无法压制心底的恶念。但表面上,他却作出一副伤心的模样。钟离渊目露茫然,只不知所措地看着沈玉奚,挺直的肩耷拉下来,就像是一只乞求主人不要将其抛弃的小狗,落魄又可怜。“你不必这般讨好我。”‘师尊,我喜欢你……’‘师尊,你要抛弃我吗?’沈玉奚心绪翻涌,脸上的神色变得愈发冷凝,他冷漠地放下手中的桃花酥,起身离去。钟离渊的目光死死落在沈玉奚离开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只一瞬间,他脸上的脆弱便消失不见,神情变换不定。从憎恶到哀戚,从温柔到暴戾,最后在谦和忍让定格,眼中的阴冷一闪而逝。『是啊,他从来都是这样,从来都是……』钟离渊走到山崖边,唇角带着微笑,将他耗费一整个早上制作的桃花酥一枚一枚的碾碎,就着呼啸的山风,倾倒而下。『捂不热的冷血玩意。』心底的暴戾与毁灭的欲望愈深,钟离渊脸上的笑意愈浓。既然如此,那便加快计划。等沈玉奚落到他手中…………沈玉奚收过两个弟子,一个是钟离渊,另一个是——离渊,他死去的那个弟子叫离渊。钟离渊,离渊,多巧,仅仅只差了一个字。世上真的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沈玉奚忍不住对钟离渊上了心。从钟离渊的小习惯,到钟离渊看他的眼神……钟离渊既像离渊又不像离渊。钟离渊是旭日,离渊是暖阳。同样的温柔,钟离渊是自信,而离渊则会带有一丝克制……离渊不会像钟离渊那样向他撒娇。他曾怀疑钟离渊是离渊的转世,据说灵魂的轮回转世需要百年。离渊身陨,已过百年……或许钟离渊便是离渊的转世。可若钟离渊是离渊的转世,那他最不想见的人应该是他沈玉奚吧。又怎么会一次又一次靠近他,亲近他,更不会再次拜他为师。更何况,在钟离渊进入玄天剑宗的第二日,沈玉奚便请岳清则为他卜算。离渊的灵魂还未往生,钟离渊只是钟离渊。离渊也只是离渊。他不该将钟离渊看作离渊,这是对钟离渊的不公,也是对离渊的不公。或许,他真的不该收下钟离渊做他的弟子,他再一次做错了。当初没能将离渊教好。这一次,他能教好钟离渊吗?……清净峰的后山留有一片石林,由众多的奇石与砂石组成,奇石峥嵘,砂石粗砺,因为位置偏僻,数百年来,沈玉奚鲜少踏足那里。在石林之巅,他看见了钟离渊。他不知道钟离渊是什么时候爬到那上面去,又为什么要爬到山石之上,他只看见钟离渊站在那石林高处,叫人无端得感到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