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该叮咛的都交待完,任鹏飞又转回到主任办公室,反锁上门。他开始给赖特拔打电话。
&ldo;很顺利……一切都很顺利……&rdo;任鹏飞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激动。
&ldo;原有的rpe层清理干净了吗?注射到位了吗?&rdo;赖特的声音高亢而明亮。
&ldo;很成功……所有的清理工作都经过了再三的检查,注射深度和位置没有任何问题。&rdo;
&ldo;好,很好!任,你干得很漂亮!我们只是担心强烈的免疫反应。你明白的。&rdo;
&ldo;noproble我们已经制定了精确的抗免疫治疗方案。icu里会有24小时的监控。&rdo;
&ldo;我为你感到骄傲。耶鲁医学院的高材生‐‐youwillsteptotheworldfrohere!&rdo;那边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
任鹏飞微微地笑了一下。他很想说,其实他从来都没怀疑过‐‐世界将会是属于他的!就如同他的名字,大鹏展翅高飞‐‐那只是个时间问题!但他强忍着没有说出这些理所当然的想法。毕竟他是中国人,谦逊永远是中国人的美德‐‐这一点赖特迟早会明白的!
再爱你一眼第十四章暗塔
黑暗……无尽的黑暗挤压在一起……似乎连呼吸也困难起来……浓密的黑暗让他想呐喊想挣扎……但他的身体软得就像一团棉花,有些部位似乎还没有什么知觉……
唯一强烈的感觉是眼睛里火辣辣的疼痛。像把两团燃烧的酒精棉球放在了眼球上。
是在做梦吗?还是已经苏醒?
李元斌抬了一下胳膊,手背突然一阵刺痛‐‐难道还在打着点滴?!
人呢?所有的人都在哪里?我又在哪里?李元斌只听见自己的大脑在嗡嗡作响,但四周却静得有些可怕。
他的嘴有些发干,嘴唇却还是麻木的。他一阵阵的心烦意乱……水,给我水吧‐‐这么想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但很快,他的嘴唇碰到了一只沾着清水的棉球,几滴清凉的液体滑进了他的口腔‐‐&ldo;别乱动,手术刚完,&rdo;他终于听见了,那是韩虹的声音。
&ldo;我在哪儿?&rdo;他挣扎着发出声音,&ldo;好,好黑,&rdo;他嘶哑的嗓子继续咕哝。
&ldo;在icu病房,&rdo;还是韩虹的声音,&ldo;手术很顺利,放心吧。有点难受是吗?&rdo;
他略略点了点头。纱布把他的眼睛缠得很紧,感觉倒像是一道厚厚的热得发烫的铁皮箍紧绷在眼睛上。于是他再次抬起手,下意识地想去扯那道纱布。
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ldo;忍一忍,很快就会好的,&rdo;又是韩虹的声音。但似乎还不止她一个人,他又听见她说:&ldo;每30分钟测一次体温……&rdo;这显然是说给别人听的。
李元斌逐渐地平静下来,意识也越来越清醒。但还是不辨东西,难分昼夜。
不用问他也知道,原有的那层透明的视网膜已被清除殆尽‐‐即使不缠绕纱布,在最近一段时间里,他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还记得,任鹏飞第一次给他介绍视杯计划‐‐就简单地描述过手术原理与流程。新的人胚视网膜干细胞将会像正常胚胎的视网膜生长一样‐‐在8个月的时间里,视网膜的各层将基本形成。
8个月‐‐这是人胚视网膜发育完成所需的最短时间。听上去很短暂,但身临其境之后,李元斌才感到这个时间段漫长得如同一万年‐‐用眼睛看到的时间流逝,和在黑暗中感受到的时间流逝完全是不一样的。
李元斌第一次感到,身陷黑暗的可怕之处倒不在于空间的丧失,时间的紊乱甚至停滞更能摧毁一个人生存的意志!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球的疼痛似乎好了一点。然后他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隔着或长或短的时间,都会有人来到李元斌的床边。最多的声音还是来自任鹏飞。他的嘴里说着李元斌听不懂的医学术语和一些大大小小的数字。韩虹也会和他聊聊天,但时间很短暂,他们都说他最需要的还是休息、充分的休息!这样才有利于干细胞的生长。
李元斌在两天的时间里充分地感觉到了什么叫特殊待遇‐‐24小时的一级护理与监测、有人把水杯伸到他的嘴边喂他吃药、每餐饭菜的口味儿都在变化……他们还在他手边放了一个圆柱形的遥控器似的东西,只要有任何需要,按动上面的圆形按扭,护士们就会应声而至。
除了光明,只是除了光明……
第三天,终于有人一圈一圈地解开了盘在他眼睛上的厚厚的纱布。
如释重负的感觉由然而生‐‐但去掉纱布之后,李元斌的情绪变得更为恶劣起来。蒙着纱布感受到的黑暗是被动的,睁开眼睛感受到的黑暗却更加令人窒息‐‐一种无力回天和无处可逃的烦燥让李元斌的面部肌肉扭曲,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如果手头有个杯子,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捏碎!
随即他的耳边响起任鹏飞严厉的声音:别乱动!正在做检查!&ldo;
在任鹏飞看来,较大的眼科手术如眼球摘除等的术后‐‐病人的烦燥与恐慌都可以算做术后应激反应,他早已见怪不怪!所以也没有更多的耐心去劝说他们‐‐劝了也没用。任鹏飞明白失去光明其实是比死亡还让人痛苦的事情‐‐如果真的身临其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