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5年9月,洛尔马城宗教裁判所的新所长达克正式就任。
新官上任三把火,达克所长一到任就贴出布告,只说了一件事,重新定义异端。
对神圣的人类躯体进行任何形式改造的,皆为异端。
布告一出,全城大哗。
也就是说,只要不改造人的躯体,就不是异端了?
这种涉及圣教根本的大事,岂是你一个小小所长能碰的?
但令人意外的是,圣城那边死气沉沉,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手眼通天的人物火速与圣城那边联系,得到的答复是“在洛尔马城,一切宗教事务裁决,交由达克所长负责。”
话里透着浓浓的不情愿,但态度很明确:达克是老大,你们要听话。
众人还在错愕,达克老大却不闲着,雷厉风行,当天下午,大笔一挥,把在押的二三十名“罪大恶极”的异端全部释放。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有些“异端”推开家门,措手不及老婆孩子还以为是鬼魂溜了出来。
有人欢喜得快晕过去,自然有人会气得快晕过去。警察局长特鲁西尔满心忐忑地前来拜访达克所长。
“现在,形势有些……嗯,忙乱,”他几次想说“混乱”,想了又想,还是憋了回去:“所长大人,您看,是不是再说明一下比较好?”
达克笑道:“我以为,让民众看到的东西,越简单越好。太复杂,反而令他们无所适从。”
“不,不,我的意思是,嗯,他们已经习惯了严加约束的生活,这么一来……”
“因为圣教被一群居心叵测的小人给带歪了,民众的心思也跑歪了。”
警察局长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家伙还真敢说啊,一棍子把前任一大帮人全打成居心叵测的小人了。
“‘因为畏惧而不做某事’,这样的信条当然是必要的,要不然不足以震慑真正的异端;但大部分民众都是想过安稳日子的安分守己的平庸之辈,‘因为信任和希望而积极做某事’也一样重要。举手投足动辄得咎的日子谁也不想过。如果他们能在我们的治下得利,又怎么会让异端破坏来之不易的生活呢?”
特鲁西尔腹诽不已,但脸上却保持谦恭的微笑:“可是,最近街上风言风语多起来了,包括您力排众议释放的那几个老顽固也……也……”
他说的老顽固是珐蒂冈神学院洛尔马分院的几位神学教授,他们的观点与正统派不完全一致,因为主张恢复纯朴信仰,停发赎罪券,触怒了高官,被戴上“异端”和“穷汉派内奸”的帽子抓进大牢。
这几个老家伙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谁的账也不买,包括达克的。昨天下午一出监狱大门,就得意洋洋地叫嚣什么“这是民主与自由的胜利”;有些不知死活的拥趸也当众宣称“民众的伟力吓坏了腐朽的统治者”。
达克身后侍立的凯瑟琳不满地哼了一声,特鲁西尔赶紧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当然知道。被无故关了十几年,他们心里难免有怨气,发牢骚就由着他们发。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究,能闹出什么事来。您可以让手下多盯一盯,谁敢挑唆,抓起来严办。”
“您真是宽宏大量,不过,他们可是叫嚣停发赎罪券的,停发赎罪券!”
达克看看他焦急的脸色,笑道:“您这次来,是为大伙请命的?”
特鲁西尔冷汗下来了:“不……不敢,不过,不过,抛开信仰不说,这赎罪券可是好大一注财源啊!洛尔马城是从西侧进入圣城的门户,西边是拉尔山脉和佩德罗要塞,周围有一半是山地和森林,另外一半土地中至少有三分之二属于教会,也就是说……”
“我明白您的意思。山地多,平原少;果树多,庄稼少,农税太微薄,不卖赎罪券,大家过不舒坦——但,这是市政厅该操心的事,跟我一个神仆有什么关系?”达克冷笑一下,又补上一句,“他们又不听我的。”
这句话把特鲁西尔震得目瞪口呆。
小子,你狂得没边了!
日常行政事务都是由市政厅负责。没有它的支持,教会的赎罪券能顺利卖下去吗?这点教会心知肚明,所以吃相一般都不会太难看,自己吃肉,市政厅总能捞几根骨头啃啃。
听这小子的意思,是要把市政厅也攥到手里?
干脆把城市警备团也一并收了,称王算啦!
这小子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