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珠往榻边小几放下餐盘,轻声说:“小山爷来了。”
贺娘子竖着耳朵听,外头果真传来孙妈妈的哭喊:“天杀的,害了一个不够,还要害第二个!小山爷,您可要替我们讨回公道!”
随后,木楼板上响起一阵紧密的脚步声,堪堪停在门口。
“好说,这次带人来就是想问问玉想姑娘是否见到那凶徒的模样,好画下来张榜海捕,这位是衙门里请来的画师。”
宁峦山大步生风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个小个子男人,真珠和他打了个照面,没敢多问,埋头走了出去。榻上的贺娘子端起小碗,慢条斯理吃粥,画师装模作样在屏风后坐了一会,被他打发出去:“你去外面看看,把这楼里的结构画下来。”
那人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关门声起,贺娘子才放下碗走了过去。
宁峦山正毫不见外地给自己倒茶,抬头瞥见她脚步虚浮,三步一倒,五步一摔的弱柳扶风样,赶紧伸手扶住,目光中透出几许古怪:“……不至于吧。”
“多谢。”
女人仰头致意,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引她坐下后,宁峦山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西市附近几里都查了,没抓到人。”
贺娘子立即面露惊慌,紧紧抓着杯子,只是那双眼睛平湖无波,似乎丝毫不感到意外。
敲打桌面的手指一松,宁峦山忽然笑起来:“幸亏最近在抓那个什么白雀,凶手应该不易出城,没准机会就在你身上。”
贺娘子捧着茶杯,透过袅袅白烟,看着朦胧的倒影,小心翼翼地问:“有什么妾身可以帮忙的?”
“六天前的晚上你在哪里?”
“偏房。”
她指着窗外的小屋。
白日里,红信坊的结构更加的清晰——
玉想喜静,住在这一幢屋子最里侧,左边乃死路不通,右侧则由于给另一个姑娘占去,因而没有多余的位置,孙妈妈还算厚道,并没有因为她年长色衰而苛待,而是看在这些年她给自己赚了不少钱的份上,在屋子对面给她配了偏房和服侍的丫鬟,因为隔着廊桥,一般临窗摇铃召唤。
“她本是有个丫鬟的,但不久前得了伤寒离世,屋子暂时空了下来。红信坊养不得闲人,楼里人多眼杂,玉想姊姊叮嘱妾身白日不要出门,尤其是她不在的时候。”
宁峦山蓦然想起,昨日前来搜查,闹出那么大动静,衙门上下愣是无人看出这偏房里锁着个人。
“那你吃什么?”
“她把流食换成了干馍,带给妾身。那间屋子里有两口箱子,放着她的旧衣物,她偶尔会找机会来陪妾身说话。”
“昨日傍晚,你在她房间里吧。”宁峦山手指在桌面一点。
尾音没有上挑,并不是问话,贺娘子反应过来,没有张口就答,而是静默了一会,谨慎点头。
“胆子真大。”
贺娘子斟酌着开口:“出了命案,白日几乎没有客人,夜宿的也闻讯离开,姑娘们都害怕,躲在房间里,妾身换了丫鬟的衣服出来,几步路,碰上官差是最不怕的。”她顿了顿,“她本想等夫家来抓妾身的人离开江陵,就送妾身回桑梓,可是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你们姊妹感情真好,身在虎狼窝,也不忘旧情。”
身前的女人垂眸,听着那声慨叹失了神,茶水里的倒影恍惚成了那夜墙头月下,走投无路的对视,鼻尖则慢慢荡开饭菜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