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们怎么来这荒郊野岭的破地方了?”
“我听说昨天你们才下葬一批尸体,今天怎么天刚亮就又急着出城葬尸了?”
十守的表情一反昨日的懒散,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收尸所的这一批人,周围的梁兵手握长刀严防死守。
“大人……最近罗破街巷死在街上的人太多了,如果不抓紧时间下葬的话肯定是会腐烂的,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苏老头诚惶诚恐的说道。他心里头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件衣服。
苏老头心里有个声音对他说决不能把那件衣服的事情说出来,因为那件衣服穿在一个死人身上的事情他无法解释,而且丢了衣服的贵族老爷大概也不会在他这样的一个小人物上浪费时间——“杀了吧。”一句冰冷无情的声音,只要苏老头想要说出那件衣服,这句话就会在他脑子里面回荡,他倍感恐惧和颤栗。
自古弱势的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苏老头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他会害怕,也会遇到危险首要考虑自己和亲近的人。
“那件衣服……您可以问问城守,我和易鹏下午六点多钟才回到城里,中途一直忙着葬尸!”
“衣服……”十守也揉揉眉心,纠结地叹气,“丢衣服的是阮家,阮管事的妻子,那件衣服是阮管事大婚时送与妻子的聘礼,简行大师辞世前最后的杰作……你说,重要不重要?见鬼的是我也是今天正午才知道,当即便下令封锁兴华城,城守说今天只有一队人出城了,就是你们。我只好带人亲自追来了。”
“我们也别浪费时间,带我们去你刚才……”
苏老头猛的抬头:“不,不能刨坟!”
他声调凄厉,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和惊吓,瞳孔收缩成为极小的原点,苏老头跌跌撞撞地后退,左右四顾,弓腰护着后退了路的样子凶狠而又狼狈:“他们死就已经很可怜了,为什么埋葬后再去……再去打搅他们安眠?让他们永远长眠于地下,不再受尘世打搅,不好吗?”
一个梁兵开口道:“如果阮管事找的衣服被不安好心的人混进死人袋子里被你葬在地下,今天听你的不刨,那我们岂不就是累死累活也不可能再找到了?”
修言不甘示弱地冷笑:“歪理,扯淡!”
“行了,都闭嘴!”十守低喝,“老头,带我去你今天埋死人的地方!”
苏老头颓丧地低下头,木偶一样站在原地不动,不过这只是一瞬间,一瞬间后迟钝的他意识到什么,眼睛幅度很小地朝一旁扫了一眼,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紧了。
这是他紧张的表现。
该死,他这时候才意识到他救下来的青年与君成是个被通缉的逃犯。
如果他现在和十守僵持不下,岂不是大大增加了与君成暴露的危险?而与君成逃犯的身份暴露,包庇逃犯的他……不只是他,外加邓易鹏,小男孩修言也逃不掉,肯定通通都要被处于斩刑。
相比刨几堆坟太仁慈了。
苏老头哀伤地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分叉的路口,左右都是深渊。他心中清楚自己怕是保不住那些人的坟了。
苏老头颓然说道:“好我带你们去。”
十守松一口气。他眉间也带着不忍之色。
“能让他们把板车推回所里吗?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再推着板车回去……”苏老头犹豫。
“行,放行,他们都是收尸所里的人吧?”
“都是所里的。那个小孩和高个子是昨天新来的,暂时待在所里帮忙。”
苏老头装不经意间看与君成一眼,与君成藏在斗笠下的眼睛露出感激的神色,他推着手里的板车紧跟邓易鹏身后,斗笠保持一个刚刚好不引人起疑的角度,脚步平稳地沿着崎岖小路离开。
“我不走,苏老爷!”
修言原本跟在板车后,脚步转弯折返回来,扬起小脑袋表情坚定,语气也是。
他走了这里就只剩下苏老头了,所以他不能走。
“带路,走吧。”
苏老头只能紧紧握住修言的手,牵着他一步一步慢慢朝着原路走,十守带着梁兵跟在他们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