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颖没做声。
陈爸爸了然:“害怕过吗?”
左颖是想摇摇头的,但不知为何脑子不听使唤,像是衔了跟锈住的螺丝。
陈爸爸温柔看着她:“很难过吧,那时候。”
左颖终于重新掌控了身体,急促喘口气,而后说:“爸,你想跟我说什么?”
陈爸爸挣扎了片刻,艰难说:“小颖,我很喜欢你这个儿媳,也看到你带给小鹤的改变,说句自私的话,我希望你陪他一辈子才好呢,但这对你未必是公平的。”
“你要想清楚,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是很辛苦的。”
“可能他们在外人看来只是性格不好,有点不好相处,但只有家人知道每天要面对什么。”
左颖突然觉得头痛的很,觑起眼睛,视线也跟着模糊了。
模糊中,听见陈爸爸又说:“你们才结婚一年,可能还没遇到太极端的情况,但你必须要理智思考。”
“思考什么?”
陈爸爸突然看了眼客房的方向,一咬牙:“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爸都站在你这边。”
左颖不知为何一瞬间耳聪目明起来,她听到投影里综艺节目玩猜谜游戏的笑声,听到头顶上中央空调弱弱的风声,听到窗外三环路上无数个奔波回家的步履声,甚至听到隔着两面墙的熟悉的喘息声,最后还有体内最深处震荡出来的回声。
那回声席卷着陈爸爸所谓的金玉良言,把左颖逼到了绝境,让她无从选择,只能全盘托出。
于是,她凝视着陈爸爸的眼睛,一脸无畏和决绝,噼里啪啦回应他。
“爸,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告诉我陈南鹤疯起来有多可怕,跟他生活在一起会多悲惨吗?”
“可是爸,谁没有发疯的时候呢?”
“您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左颖自嘲笑笑,靠着椅背,突然提高了声音:“我啊,我偷了我室友的相亲对象,骗他我是个留学海归,可其实我高中都没念完,我跟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同居,同居不到半个月的人结婚,结婚一年发现他也是个骗子,说出去都没人信吧?都会觉得我是编的,或者我疯了吧?”
“对了,真疯起来的时候,我连我亲爸都敢砍。”
“我们有什么区别呢爸?”
“不对,有区别。陈南鹤伤害别人后会道歉,会愧疚,会为了不再伤害别人去做伤害自己的事,但我不会。我从不后悔发的那些疯,一个也不。”她顿了顿,小声强调一句,“再来一遍我一样会砍我亲爸。”
说完,在陈爸爸震惊的目光中,左颖起身离席,只说今晚她去朋友家住了,拿起包就走,但在门口换鞋时,她突然停下,大声冲屋子里说了句极其冷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