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忆第一次在游泳池里看见范东,她记不清自己当时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问他,他说了些什么,难道他是假扮教练吗?
她并不怪他,相反倒感激他,后来她把他错当成劫匪,想到这里她哑然失笑,她想起他当时紧张的模样,又不失机警地让自己想起了泳池里的他,每一个瞬间只要有他都充满蜜糖般的甜,她想自己这才是终于知道恋爱的滋味了,过去怎么就从没体验过呢?
这还得感谢郑是和冷茹,如果没有他们出轨在先,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没有爱过?
可是当初和郑是在一起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呢?平平淡淡,毫无激情,顺理成章地在一起,按步就班地结婚……大概就是这些词义足以形容的表面幸福,实则是一种大不幸,因为没有爱情的婚姻何谈幸福,只能算作过日子,过日子和谁又不是过?
冉洁在房间里散步,信马由缰地胡乱思索,她仍旧穿着薄睡裙,那是林晓茵的睡裙,大了很多,原是普通短裙被她穿成了宽松的过膝长裙。
冉洁站在穿衣镜前审视自己,什么时候你成了今天的样子?
爱情,为什么你连争取的力量也没有,甘愿和他人分享?
因为你理亏,你站不住脚,因为他从没想过离开林晓茵,他只想多拥有一个老婆,你只是他的第二个老婆,永远不会是唯一。
冉洁这样想时充满愤恨,可是说起离开,她的腿又沉重如铅迈不出半步。
泪水从眼眶涌出,她想起昨晚林晓茵的眼泪,她不也承受着委屈吗?
何苦,爱一个人,有时候只是时间问题,在相遇之前彼此的世界并不存在对方,如今相遇,为什么一定要抹煞他的过去?为什么不能感恩在自己出现之前她给他的照顾和陪伴,以免他在人世的孤寂?
冉洁蜷缩在沙发上,视线所及之处全是范东的影子,她再次想到了那本小说,格林爱上了有夫之妇萨拉,因为信仰天主畏惧惩戒,萨拉被迫和格林分开最终依然病逝。
她想自己的活着究竟又有何信仰?宗教不是虚妄和欺骗吗?那不是人类精神的麻醉剂和致幻剂吗?如果真的有神灵存在,究竟应该信仰哪一尊神?他们不是彼此的对立和否定吗?那么是不是应该信奉道德,让道德给灵魂以安稳?
如此说来,幸福在非道德面前便是不存在的假想之物?因为不受世俗认可,即使心灵有所感知那幸福也无济于事。郑是和冷茹当初一定也有和自己此刻相同的困惑吧?
冉洁回忆自己的婚姻十年,多么安稳的十年,唯一溃泛的就是迷恋和爱,她想,迷恋和爱的感觉就象轻微的毒液,让人脱离实际幻想不灭,丧失把握现实的能力,自己最近就是这样在毒性中迷失的,她沉醉于这种迷失,宁愿失去昔日的安稳不愿解脱。
她想命运原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可是一旦落入命运,人便不再能摆脱,也不愿摆脱,这是一种宿命般强大的神秘力量,让人不由得甘愿服从于它的摆布。
房间里的光线充足,山野清新的气息不断从窗外涌入,冉洁打开后门走进后院,青草如茵,树梢上绿叶盈盈,每一丛花儿都绽放开野性的笑,在绚烂的夏季施展魅惑的妖娆。
冉洁走到草坪中间,她把草坪想象成一片绿海,自己投入其中,葬身此地不比永远离开范东好吗?化作一颗绿油油的小草无论春夏秋冬,都能堂而皇之地在这庭院注视爱人的一举一动,她为自己这一荒唐的想象笑了,眼里是范东手扶锄草机在院子里锄草的画面,如果他知道其中有一株小草是我,他会忍心锄掉吗?他会一颗颗地辩认出我来,让锄草机绕道而行吗?
不会,她想,他一定会把我当普通的草锄掉的,因为他总是喜欢弄疼我,她又笑了,为了他带给自己的疼痛,终究是喜欢的,她想。
光脚踏着柔软的地毯回到楼上,冉洁走进范东和林晓茵的卧室,她躺在两人的床中央望着天花板,吊灯是白玉兰花造型,纯洁的玉兰花瓣象十多年前林晓茵清纯的笑脸,那时的她拥有一双多么不能让人伤害的眼睛,可是如今自己却和范东一起伤害她,我是罪人,她想,不过就让这罪过由我独自承担吧,何苦央及到他呢?
爱是罪过吗?她又想,如果爱是罪孽,那么离开他是不是就可以远离罪孽?
她反复纠结,又想如果范东单身,自己和他会有幸福吗?人类为什么不能让婚姻进入多项选择模式呢?人人都有不同遭际,有不同情感的经历,有的人可能一生只经历一个人,也有人会经历很多人,经历一人的人就纯洁高尚,经历很多人的人就无情无义罪该万死吗?
冉洁对林晓茵的软弱有同情也有怨恨,如果她彻底征服了范东让他身心满足,又何来自己的困局?可是如果没有另一份甜蜜等着自己,那么自己的人生又有何意义?她转念一想,又要感恩她的软弱了。
显而易见,人类社会的制度尚未拥有最科学完美、最符合人性的模式。
冉洁起身走向窗口,远处是山峦叠嶂,近处是小桥流水,她想不行,得回一趟家带些衣物过来,她想尝试着和范东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爱乌及屋,如今对她而言,但凡和范东相关的人事物,她都拥有强烈的热情和向往。
☆、第13章
冉洁离婚后母亲不断强调你这年龄的女人可由不得你任性,转眼就是豆腐渣,男人可容易找个小的呢,如今这世道,女人不劳而获是荣耀,仗着年轻貌美,找个有车有房的男人直接省略掉奋斗的过程,带着一家人奔好日子无罪有理,天经地义,所以冉洁可不能傻,放着优秀的原配大学讲师不要,让给别人太傻太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