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在一旁静静听着,联想起即将被连根拔起的文昌伯府,忽觉对眼前老人而言,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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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榆院内,姜氏一夜未眠,早早便去膳房做好了女儿爱吃的糖蒸酥酪,让人在瓷盅里热着。
与东平侯府这桩婚事顺利的出乎意料,虽时间有些仓促,但好在之前与永安伯府做亲时,那些嫁妆都还原封不动的堆放在库房里,只要再稍微添置一些就可以。
昨日从松寿堂回来之后,姜氏心头便开始空落落的。她尚未从失而复得的欢喜中走出来,也还没来得及好好的弥补过错,便要再一次看着女儿出嫁。
听闻那东平侯夫人精明能干,长袖善舞,其长子豫章郡王的夫人也是八面玲珑,为人圆滑,也不知女儿嫁过去能不能和婆婆妯娌融洽相处,会不会因为以前的事被人指摘议论。更重要的是,若女儿真受了什么委屈,那宋二公子会不会挺身而出,为女儿遮风挡雨、提供庇护。
身为母亲,姜氏总是有数不完的忧虑,昨夜已忧思难眠,今早一闲下来,立刻又控制不住的去想这些事。
见荣嬷嬷端着燕窝粥过来,姜氏便揉着额角问:“奶娘昨日陪菖兰出门,一切都顺利罢?”
荣嬷嬷心里也搁着事,昨夜也没睡好,见姜氏问起,便将昨日在凤仪楼的遭遇说了一遍,火气上来,又将京兆府骂了一通。
一听女儿竟被京兆府带去辨认邪祟,身边仆人还被人设计迷晕,姜氏心惊之余,更觉悲哀。说到底,还是丈夫碌碌无为,以致西平侯府败落至此,连京兆府都敢上来踩一脚。
她无处安放的心忽然有了些着落。女儿嫁到东平侯府,有一个在夔龙卫当差的丈夫做依傍,至少不会再受如此欺辱。
荣嬷嬷又说起夭夭被野猫咬伤的事,犹豫片刻,还是从袖中掏出了那两片可疑的衣片,道:“奴婢特意问了此事。郡主说是一位好心的大人恰好路过,见她被咬伤,便撕下衣片为她包手。可小姐你看看,这可不是普通衣料,而是上等云锦,在贡品中也是极珍稀的。一个普通的京兆府小吏,哪里用得起这样贵重的衣料!”
姜氏握在手里一看,也是眉心一跳。半晌,攥着那衣片道:“郡主既不愿提起,这事就当揭过了。也许,那小吏真有些来头呢。下月便是婚期,我实在不想再多生事端了。”
荣嬷嬷应下,忽又想起件紧要事,忙问:“小姐可知,郡主留了一个乞丐在府中?”
姜氏隐约有些印象,便道:“菖兰与我提过,听说,那夜圣驾进山围猎,便是这人将她从坟里挖了出来。她心善,便将人家当做救命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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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孟老夫人当众宣布了嫡孙女和东平侯府的婚事后,作为当事人,夭夭表现的极平静。每日里除了逗弄孟菖羽送她的那只机关鸟,便是到花园里和她捡回的那满脸刀疤的乞丐说话。虽然那乞丐只会嗷嗷呜呜发出些怪音,并不能回应她什么。
外面风云震荡,南郊一案被宣诸于众后,圣上震怒,以摧枯拉朽之势处决了南平侯府和文昌伯府,并连根铲除两府朝中所有势力。两府男丁皆被充军流放,女眷皆发配为奴,本已埋进祖坟的南平侯陈伯玉又被挖出来鞭尸,最后被禁军用草席一裹,扔到了郊外乱葬岗里。百姓们拍手称快,无不称赞圣上仁德。
夭夭其实一直记挂着为那老妪渡化的事,之前在京兆府大牢里,她虽因私用通灵术被穆玄板着脸教训了一顿,可毕竟窥探到了那老妪的执念所在。渡化之事,便容易的多。
可惜的是,接连数日,她都被孟老夫人和姜氏以待嫁的理由牢牢关在海棠院里,毫无出门的机会。而穆玄,自然也不会闲着没事来找她。
如此又过了四五日,夭夭正在院子里捧着张地图研究,海雪忽然急急从外面奔了进来,见鬼似的道:“郡主,外面有人找你,自称是穆王府的世子!”
第31章心愿
夭夭把地图往袖中一揣,提起裙踞便朝府门方向飞奔而去。
一路上,往来的婆子与丫头皆惊讶的望着那道风一般闪过的影子。暗暗咋舌,这风风火火的少女,哪里还是她们那个知书达礼、温顺娴静的郡主。自打郡主“死而复生”后,这性情真是越来越教人摸不透了。
天气晴好,孟月昙本在院中的紫藤架下读书,忽听外面闹哄哄的,几个洒扫的婆子也都聚在院门口,不住往外张望,连扫地的笤帚都丢到了一边。
她蹙了蹙眉,把书合上,有些不悦的问:“奶娘,外面出了何事?怎么如此吵闹?”
旁边一个瘦长脸、打扮干净爽利的婆子哼了声,道:“定是对面又在闹腾。听说,老祖宗把那套血玉首饰都拿出来给她做嫁妆了,还说让各房依着自己情况另行添置。她都第二回坐花轿了,老祖宗心劲儿还能这么大,也真是教人不解!”
这婆子正是将孟月昙、孟月娥姐妹俩一手奶大的刘宋氏,丈夫刘大也在侯府当差,是出了名的长舌妇。前些年胡氏受宠,她没少跟着耀武扬威,经常借各种由头克扣下人月俸。也就柳氏进门后,胡氏遭受冷落,她才收敛了一些。
之前胡氏把主意打到宋引身上的事儿,刘宋氏是知晓的。一想到这桩本该落到自家大姑娘头上的好姻缘被对面那灾星抢了去,她就有些气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