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军还是那么声调平和地说:&ldo;珊丹芝玛,解放军和奴隶是一家人,啥时候来不是一样的。&rdo;周丽觉得严军的话已经说到家了,看你珊丹芝玛还有什么可再说的。果然,屋里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无语。严军感到耳朵紧挨着的门板比先前抖得更厉害了。她催促道:&ldo;珊丹芝玛,快开门吧!&rdo;突然,门里爆发出珊丹芝玛声泪俱下的声音:&ldo;曼巴,周姐,你们今天先回去吧!&rdo;同时,抖动的门板也发出了响声。一直沉住气的严军也变得惊愕起来,又问道:&ldo;珊丹芝玛,我们回去可以,你倒是说个明白,这是为什么呀?&rdo;听不到珊丹芝玛的回答,只听得她的哭声越来越大,是那么猛烈地冲撞着严军的感情,牵扯着她的心。她真想破门而入看个究竟,但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冒昧行事,谁知会招来什么后果呢?她只好强忍着,慢慢转过身,一看墙根处还摊着牛粪,便蹲下身子,双手伸进牛粪里,抓起来,团巴了又团巴,然后往墙上贴着牛粪饼。周丽呆呆地站在一边,显得很不自然。她也真想象严军那样,把手伸进牛粪里,但又实在缺乏这样的勇气,更何况那牛粪散发出来的臭气早已熏得她心里翻肠倒肚的难受,刚伸出去的手又胆怯地缩了回来。现在一想起来还想呕吐哩。
说实在的,周丽今天来得有些勉强,她真担心再碰到象昨天贴牛粪饼那样的事情。她神色木然地走着,两条腿机械地追随着严军越走越快的脚步。
小土屋门上挂的那张大黑熊皮帘子静静地遮挡住木板门。门两边的土墙上照旧贴着一张紧挨一张的牛粪饼。周丽一看就猜断是珊丹芝玛那双手刚贴上的。严军来到门口,掀开大黑熊皮,刚要叩门时,门打开了。珊丹芝玛从门里钻了出来。
&ldo;珊丹芝玛!&rdo;严军招呼她道。
珊丹芝玛的神态和昨天完全是两样了,显得十分有礼貌地笑迎着客人:
&ldo;曼巴,周姐,你们快请里坐!&rdo;
严军、周丽一进门,珊丹芝玛却着急忙慌地跑了。
见此情景,周丽心头活动开了。这一家真是离奇古怪透了。昨天来,千呼万唤不开门;今天开了门,珊丹芝玛又跑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楼上的金珠阿妈高兴地迎到楼梯口:
&ldo;是曼巴来啦!&rdo;
&ldo;金珠阿妈,是我们来了。&rdo;严军走到了独木楼梯前。
&ldo;曼巴,让你们操心了!&rdo;
&ldo;金珠阿妈,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别客气啦。&rdo;严军热情地说着,沿着独木楼梯爬到了楼上。
金珠阿妈一双手在严军身上来回抚摸着:
&ldo;好人呐,我眼睛就是治不好,也得谢你们呀!&rdo;严军抚慰着渴望重见光明的金珠阿妈:
&ldo;金珠阿妈,我们一定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rdo;
&ldo;好人呐,好人呐!&rdo;金珠阿妈频频点头。忽然,她问严军道,&ldo;还有位曼巴呢?&rdo;
严军明白她指的是周丽,便说:
&ldo;在下面。&rdo;
刚才严军爬上独木楼梯,周丽也跟着到了楼梯下。可是,她对这根独木楼梯望而生畏起来。她暗自想道,要是一脚踩不好,不掉下来摔个鼻青眼肿才见鬼哩!她终于怯步不前,把抬起的脚又落回了地面,显得十分孤独而又可怜地站在独木楼梯前。这时,一听到金珠阿妈问起自己,真担心她会让自己也上去。事情就是怪,越怕怕越来。
&ldo;快让那位曼巴也上来吧!&rdo;楼上的金珠阿妈向周丽发出了盛情的邀请。
周丽一听,不由得心都缩成了一团。她呆呆地站在那儿,目光侷促不安地向上望着严军。
&ldo;那位曼巴上来了吗?&rdo;
金珠阿妈越这样催问,周丽越发六神无主,心绪不宁。
严军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她看出了周丽此刻为难的心情。论说,这也是个锻炼。但她考虑到周丽自幼在城里长大,锻炼也得逐步来。爬这种结构独特的楼梯,对她这个娇嫩胆小的姑娘来说是一下很难胜任的。严军沉思少顷,对热情的金珠阿妈说道:
&ldo;金珠阿妈,我看这样好了,那位同志今天就不用上来啦。我一个人忙得过来,就让她在下面等等珊丹芝玛吧!&rdo;&ldo;哦,这样,也好。&rdo;金珠阿妈同意了。
真是大姐姐的心肠,还是严医生体贴人呵。周丽好似得了一救,紧张得快堵到嗓子眼儿的心,这才腾一下落回肚子里。
严军边打开药箱,边纳闷地问:
&ldo;金珠阿妈,天都快黑了,珊丹芝玛到哪里去了?&rdo;
&ldo;珊丹芝玛,她呀&rdo;金珠阿妈吞吞吐吐地不肯说出真情。
正这时,屋门开了,珊丹芝玛回来了。她手里提着一只木桶,一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珊丹芝玛大声地喊道:
&ldo;阿妈,我回来了!&rdo;
珊丹芝玛明朗清脆的声调使金珠阿妈的心灵得到了慰藉。她没对女儿说什么,只&ldo;嗯嗯&rdo;几声,表示一切都明白了。
严军的目光透过楼梯口,见珊丹芝玛累得把虚弱的身体紧紧靠在土墙上,大口小口地喘息不定,不禁心里涌起酸楚:
&ldo;珊丹芝玛,看把你累的,你去哪里了?&rdo;
珊丹芝玛揩了一把脸上的汗,抬头瞅着严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却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