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一抬头——视线由模糊转为明晰,天花板的吊灯结着蛛网,斑驳的墙壁用蜡笔画着简笔儿童画。卧室、床、杜彧……统统消失了。他的卧在一张脏乱的破床垫表面,缩小的手脚和身体被套进不合身的衣服里,一动就听到丁零当啷的铁链声。这是一具七岁小孩的身体,稚弱瘦小。“臻臻……”郁臻被突然爬近的小孩吓了一跳。小久被揍得很惨,淤青高肿的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涕泪糊脸。“你终于醒了。”小久既庆幸又泄气道。他们像两只三年没洗过澡的流浪猫,皮肤黏着污迹和伤口的结痂,小腿和手臂遍布深深浅浅的疤痕,衣服也脏得不能入眼。他和小久的脖子上,各套着一只金属项圈,一条粗铁链连着,链子另一端锁在浇进水泥墙的铁环上。身体的痛觉逐渐唤回郁臻的神智,胃中的饥饿感是那么清晰,膝盖和小腹的淤青在隐隐作痛。他拉扯着那条冰冷的锁链,终于接受自己回到了七岁那年——他和小久被人绑架的一年后。这时,他们听到来自楼下的开门声,钥匙拧动锁芯和开关门的响动,令两个孩子同时瑟缩地握紧了小拳头,身体不住地颤抖。愉悦轻佻的口哨声,和一段如梦魇般影响了他整个童年的脚步声,随台阶的高度,有节奏地迫近。郁臻牙关打颤,心跳快得仿佛能抽干浑身血液,他额头冒着虚汗,肢体发软。小久害怕地躲进墙角,微缩地低下头,怯弱道:“他、他又来了……”作者有话要说:郁臻:我已经倒贴了,但男朋友不解风情。杜彧:。请大家把“杜彧不行”打在公屏上。双生镜(四)crygdoll郁臻怔然地看着自己的手脚,他怎么会变小?他明明已经长大成年了。他咬住自己的手臂,直至皮开肉绽,铁锈味溢窜唇齿间,疼痛让他叫出声。——他无疑回到了七岁,那时他对疼痛的忍耐力远不如成年后,一旦流血就会嘶声嚎叫,和所有这年纪的男孩一样吵闹。“嘶……啊……”郁臻在脏衣服上蹭掉手臂的血迹,捂住伤口,警惕地盯着这间囚室的入口,它甚至没有门窗,只有一道从墙面破开的大口。楼道里有光,来人的影子在残破的墙面晃动,口哨声愈发近了。是假的吧,是做梦吧?郁臻无法置信,他挠着颈间的项圈,手指甲早因抠挖墙面而翻断,痛得钻心。“臻臻,轮到你了……”小久抱着双膝缩在墙角,脸颊肿得面目全非,手脚细弱,像只丑陋的青面小鬼。“不要反抗,不要求饶,不要说话……”小久的头越埋越低,仿佛想藏起自己的脸,“……很快会过去的。”郁臻摇头道:“我不要,我们在做梦对不对?小久,你已经死了,这是我的梦,对吗?”小久扑过来,打了他一巴掌,手小力气也小,不算疼,却让郁臻如梦初醒。“你不要再说梦话了!”小久揪住他的衣领,眼泪滴到他的脸上,哭着说,“你一直睡觉,你变成笨蛋了,这里才是现实啊,你醒醒吧臻臻……呜呜啊……”郁臻目光发直地望着小久的脸,滚烫的泪珠落到他的眼皮、脸颊上,是清晰真切的绝望;在小久泪光迷离的眼眸里,他看见了一片雾……雾里他们爬树攀到高处,翻出庄园的红墙,手牵手跑到林间小路上,咯咯大笑,奔向孩童世界的所谓自由。然后他们掉到了这里。一个充满饥饿和折磨的魔窟。“臻臻,别想了。”小久抹掉眼泪,拍拍他的脸,“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胡乪芬思乱想?他逃出去了,小久死去了,他长大、成年、工作、正常生活……那些都是他胡思乱想吗?所以失忆、小岛、杜彧,也是他胡思乱想吗?他从来没有成功逃离过,他一直待在这里,和小久在一起。新生活,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麻痹自己产生的幻觉和妄想?不,那不是妄想,而是未来。郁臻推着小久坐起来,他摸摸小久乱糟糟的头发,悄声说:“别哭了久久,我会带你逃出去的。”逃出去,这一次他们会一起逃出去。来人跨上最后一级台阶,径直地走进囚室,带歌调的口哨声停止,小久的脸色煞白,钻回角落。郁臻感到背后的灯光被高大身影挡住,阴影落到他的身上,让他失去色彩。“……带小孩真烦人,老子早晚要辞职。”男人不耐烦地咕哝几句,去墙面的铁环解下了郁臻那条锁链,缠在手掌上,扯动他脖子的项圈,“快走!”